烈日当空,一两缕阳光从藤蔓间隙流露,照亮了藤蔓下的晶莹尘埃。
李蕖了然。
原来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表小姐低下高贵头颅的是周缙。
青瓷警告的声音响起:“姨娘想好了回!”
李蕖抽出帕子甩了甩,轻轻按了按眼角,脸上溢出哀色:“表小姐有所不知,三爷只当妾是个玩意儿罢了,并无半分爱怜,何来流连之说。”
青瓷上前一步:“姨娘,指不定您以后还要仰仗我们家小姐鼻息过日子,小姐问话,可想好了能否怠慢。”
“哦?如此说来,老太太是答应让你家小姐做三房夫人了?”
青瓷没想到李蕖话这么直接,顿时恼怒:“休得信口胡言。”
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蕖看了看青瓷,露出些许不悦:“我说的都是实话,青瓷姑娘若是不信,自请去问三爷。”
“怎可能,三爷不近女色,若非你有不同……”青瓷的话被卢燕燕抬手打断。
“妄议三爷,青瓷掌嘴。”
啪的一声,青瓷愤愤的看着李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李蕖懒懒收回了看青瓷的目光。
乱吠的狗,就应当被喝退。
而后又看向了卢燕燕,露出了两分真诚浅笑:“要说不同,大概那些人对爷都是有求必应的,而妾玩的是欲擒故纵。”
说着叹口气:“可惜了,这招欲擒故纵并不能用长久。
真希望主母尽快进门,到时主母有孕,也能容妾有个一儿半女,往后在这周府,妾也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了。”
李蕖顺势转移了让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话题,卢燕燕不得不亲自出手将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上。
“之前姨娘送我那儿的胭脂,下面人私自挡了回去。日后姨娘再有新玩意儿,不妨也送一份到我那儿。”
“表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回头妾……”
“就你常用的那些颜色吧。”
“没问题。”
“你身上用的香又是哪一款?”
“妾喜欢在头花上熏香,行动间若有若无,细闻不知香在何处。”
“哪一种!”
“不知道,看妆台上有什么用什么,妆台上的香都是嬷嬷帮妾备的。”
卢燕燕看了一眼徐嬷嬷,眼神又投到李蕖的脸上:“衣裳呢?”
“前儿锦绣堂怀春姑娘带着裁缝给裁的,裁什么穿什么,不挑剔。”
卢燕燕看着李蕖身上比前段时间端庄很多的服饰,微微点头:“姨娘虽以色侍人,但衣着还是端庄稳重些好。”
李蕖礼貌微笑。
“平常用什么打发时间?”
李蕖的眼神落到了卢燕燕的衣服上:“女工。”
并瞬间有了点想法。
于是,手绞着帕子,作出一副矫作的样子:“说来,妾正打算给爷绣一件袍子,尚未思量好用什么料子,选什么颜色。”
卢燕燕果然上钩:“我那儿倒是有一匹好料子,蜀锦玄色,日光下可见七彩玄光,夜色中又泛轻盈月华,你若是看得上,便送你了。”
李蕖脸上溢出惊喜:“多谢表小姐,爷一定喜欢。”
说着,眼神直白的在卢燕燕的衣裙上逡巡:“就说表小姐品味高尚,从表小姐所用衣料就能看出不凡。”
卢燕燕对此言很受用,看着李蕖露出了小家子气,唇角勾起一抹满意和嘲讽:“我那儿到有不少裁衣服剩的料子,你若是不嫌弃,便赏你了。”
李蕖做出喜色溢于言表的样子。
又吹捧了卢燕燕一会儿,卢燕燕便昂首挺胸,高傲的离去。
见卢燕燕走了,自觉抓到点李蕖性格要害的徐嬷嬷,走到了李蕖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姨娘,表小姐身上穿的料子是老太太赏的,虽然不俗,但也不是顶尖的好料子。”
李蕖看向徐嬷嬷。
就瞧徐嬷嬷一脸引诱未成年少女失足的模样:“顶尖的好料子在爷的库房,西北猎的雪狐,历年南地贡的锦帛,还有御前赏赐,二爷送的珍品,数不胜数。”
徐嬷嬷一副‘姨娘懂得’的表情:“咱们爷点头,库房中的料子还不是任由姨娘取用?”
李蕖挑眉。
徐嬷嬷又咳了咳:“当然了,不是说姨娘您现在身上穿的料子不好。
您刚从胡姨娘的院子回来,应该能看出来,除了娘家富甲一方的胡姨娘,数您身上的料子最好。”
咱们爷没有亏着您,但是要想更进一步,就要靠您自己努力了。
李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料子放久了,不就不时兴了?”
“非也,似那些经典不衰的料子,只要保存得当,放多久都稀罕。”
“除给老太太孝敬了零星半点,二房女眷根本就用不着三爷库中的料子,二爷每年送回来的料子,光二房份例都用不完。”
不愧是珍宝阁的大股东,两江十六河范围内的巨贾龙头,有钱。
“那你们家爷还真是暴殄天物,收着那么多好东西也不知道送点给怀春姑娘,望春姑娘的。”
李蕖将帕子往头上一顶,错步下了藤廊,抄近路朝芳华苑走去。
徐嬷嬷赶紧跟上:“怀春姑娘是爷十四岁初遗的时候,老太太送来伺候的。
怀香姑娘是爷十六岁的时候,老太君仙逝前托付到爷身边的。
还有六个美人,都是各方挑送来的。目前都安置在清槐院,只当多养一口吃闲饭的。”
“哦?那你家爷还真是坐怀不乱呢。”
“爷前些年醉心科考,后来又醉心官场,就前段时间才回府。
姨娘您是第一个受宠的,您使把劲,以后或许也是爷带在身边的宠妾呢。”
李蕖很想嘲弄一句:二房的磬姨娘可不是二爷带在身边多年的?现在又在何处?
铁打的正妻,流水的妾。
李蕖才不会管周缙有多少女人,未来又会带谁在身边。
她想到了那颗镶在老太太抹额上的祖母绿宝石,还有那一斛紫珍珠。
周缙这厮仗势欺人,她趁机顺手捞点,不为过吧?
这边李蕖前脚回了芳华苑,后脚卢燕燕的料子就送来了。
除了那匹玄色蜀锦,还有一些用剩的衣料。
虽说是剩的料子,但新做两身衣裳足够。
且料子都是普通农户奢望的档次。
李蕖回了两盒她之前给卢燕燕准备但是未送出手的口脂。
然后便开始补眠。
为了让老太太消气,她特意熬了一夜,弄得一脸疲态。
现在老太太那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休养生息,为己牟利,伺机而动。
一觉睡到太阳西斜,李蕖被徐嬷嬷喊醒。
“姨娘,再睡下去,晚上该失眠了。”
李蕖伸了一个懒腰,叫水沐浴,从浴房出来,红霞满天。
院子中的四个粗使小丫头现在没有事儿,在玩翻花绳。
瞧李蕖注视她们,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李蕖打着扇子,笑着道:“既然事儿少,以后便都跟着我们学绣活儿吧。”
学好了,就可以帮她给周缙绣东西了。
四人大喜过望,赶紧叩头应下。
晚膳期间,徐嬷嬷惦记着白天遇到卢燕燕的事情,对李蕖道:“姨娘,老奴和府上的教习嬷嬷丽姑姑乃同乡。
刚才姨娘小憩期间,老奴去她房中溜了一圈儿,听说她正准备教材,要教表小姐规矩。”
李蕖喝着无糖的百合银耳羹:“然后呢?”
“表小姐学的,是当大妇的规矩。”徐嬷嬷斟酌用词,“既然表小姐主动跟姨娘交好,姨娘不如卖个好。”
李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徐嬷嬷:“您是想要帮着我跟未来主母交好呢?还是有人想要当未来主母,打探芳华苑的事情,交好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