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顾景琛被迫躺在病床上打点滴。
郭俊杰的嘴虽然贫，但是关乎病情的事情从来不会马虎，既然能给他开药，那就一定是必要的。
康瑞安不知道去了哪儿。
裴舒瑶坐在一旁，尽职的做看守义务。
见他合上眼睛，她摸了摸水瓶，去走廊上接开水。
开水房在楼层的尽头，中间还要穿楼梯口，属于医院特有的喧嚣便在耳旁响起。
“回去吧，别管我了！”
那妇女道，“你好好听话，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也不少见，要恢复也是有可能的。”
男子更加暴躁了，“天天说，烦不烦啊！不是说来照顾我的吗？水呢？水都没有一口，你还是回去吧！”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接水，很快的，你等等啊……”
那妇女抱着暖水壶就往外头冲，差点跟裴舒瑶撞上了。
“大娘，你慢点啊。”
裴舒瑶扶了她一把，说着，看了一眼屋里头的男人。
“我没事。”章玉英连连道谢。
看着裴舒瑶皱紧眉头，叹了口气，“你别看他这个样子，以前也是个顶顶孝顺的孩子，他这回就是伤着了，一时间接受不了。”
裴舒瑶的脚步一顿，“没事吧？”
人都在医院里躺着了，哪能没事？
章玉英的语气悲凉，“中了流弹。”
子弹还在胸口，取还是不取都是个问题。
他是上战场的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想活，还是会忍不住想，怎么就那么倒霉！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脾气差点就差点吧。
章玉英看开了，啥也没有她儿子的命要紧。
她反过来劝裴舒瑶，“都说医院能看到人间百态，我也是明白过来了。”
见裴舒瑶年轻，又不愿意说了。
“你呢？”章玉英问，“你也是军属吧？你家是哪个生病了？”
年纪轻轻，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事儿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来看护了。
裴舒瑶犹豫了一下，“我丈夫。”
章玉英微微一愣，没想到她那么年轻，竟然已经结婚了。
“刚结婚吧？”
裴舒瑶点点头。
章玉英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正如刚刚裴舒瑶看她那样，心里不由一梗。
裴舒瑶的语气有点轻，“已经醒过来了，很快就没事了。”
这话既是解释，也算是安慰了。
章玉英见她拿了个水瓶，问，“水盆带了吗？毛巾牙刷那些呢？”
裴舒瑶愣住了。
章玉英心里一软。
这一层楼都是重症病房，人虽然已经醒来了，但是比没醒的时候还难照顾。
尤其是还没康复的时候，骤然面对人生重挫，心理上受的打击更大，裴舒瑶还刚结婚，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章玉英说，“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走呢，吃的用的，该备的总得备上。”
像她，住院的，谁家不是每人一个暖水壶的。
裴舒瑶才来医院，人就已经醒了，确实没想那么多，当即点了点头。
“谢谢提醒，等会我回去准备。”
章玉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又忍不住道，“他要是脾气不好，你也别跟他计较，才醒来，总得有个过程。”
裴舒瑶迟疑的点头。
顾景琛确实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如果像她儿子那样突然变得暴躁恶劣……
裴舒瑶有点头疼了。
章玉英幽幽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也想不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现在这样。
“你也别太担心，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没准明天就能出院了，也就不用遭罪了。”
两人边走边聊，提及病情，语气都不太好，离开的时候又觉不妥，只能相互安慰两句。
裴舒瑶接完热水没也不着急回去。
她昨天才到，人生路不熟的，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在医院里逛了一圈，才算把路记下来。
期间还有两个人以为她不识路，热心肠的要给她指路，裴舒瑶笑着拒绝了。
这种好心情直到她回到病房。
顾景琛那双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
“刚去接水了。”裴舒瑶举起手里的水瓶，“你要喝吗？”
医生说了要注意补水。
顾景琛敛目，“不用。”
他又不是真的不能自理的病弱的人，还不至于这样。
裴舒瑶也不管他了，把水瓶放好，天气好，他也醒过来了，便走到窗边挂起了半边的窗帘，又把刚刚洗的帕子拧干挂了上去。
顾景琛眼睛一眯，又想起了指腹间陌生触感。
见她跟个小蜜蜂似得忙里忙外，不由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他两辈子没有女人靠过那么近，那股若隐若现的甜美气息让人心烦意乱。
裴舒瑶的动作没停，“那你好好听医生的话。”
说完，自己便笑了。
睫毛弯弯，眼睛里的笑意如璀璨的星光。
那笑意如春风拂面，温暖和煦，灿烂至极。
顾景琛第一眼便知道她长得俏，可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她有多么耀眼。
光从窗户穿了进来，铺在了地上。
他稍稍敛目，移开了视线，看着自己被摁着打点滴的手臂。
就听裴舒瑶说笑道，“刚刚去接水碰到个大娘，就是这么跟她儿子说的。”
几乎一模一样，惊人的相似。
顾景琛眯起眼，“当我小孩？”
他的嘴角勾起，平淡里的语气里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比旁边病房里那个暴躁的男人好不到哪去。
裴舒瑶轻轻嗯了一声。
那双纯净的乌黑的眼珠子依旧打量着他。
顾景琛的那股气发作不出来了。
转而闪出一个更加恶劣的念头，脸上更加平静，“还说了些什么？”
“让着你。”裴舒瑶回想了一下，“你是病人，又是刚醒来，先先让让你。”有什么以后再说。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隐隐间有着对弱者的同情，仿佛让他回到了上辈子残疾的时刻。
顾景琛后背一靠，淡声道，“行啊，喜欢照顾人是吧？那先去我宿舍收拾吧，该洗洗，该晒晒，给我拿两件干净的衣服过来。对了，你来都来了，我也能吃口热的吧？我贤惠的——”
语气懒懒的，带着点男人的恶劣，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