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去?”
德安公公颤抖着肩膀,硬着头皮答道:“长公主说她乏了,要洗漱睡觉,奴才压根拦不住哇,夏荷那个宫女直接揪着奴才就丢出来了。”
夏荷那丫头别提多粗鲁了,丝毫不给他这个御前大公公一点面子,还说要是敢为难长公主就把他衣服脱光溜一圈。
德安回来的路上委屈得不行,试问哪个宫里的奴才敢这般对他的,也就长公主惯着她手下那两个贴身宫女,她们才敢这般无理。
盛凌谙合上奏折,抬眸瞥了他一眼:“看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可是在那边吃苦头了?”
酸涩涌上心头,德安心里的委屈更深。
可对方是长公主,他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不好的话,毕竟人家是兄妹,陛下还那么宠她。
不等他回答,盛凌谙用他那睥睨众生的目光扫了一眼,大抵知晓了一切。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君令未达,按例应当杖责你三十,扣你半年月例,不过长公主那边已经责罚过了,朕也就不追究你了。”
德安心中猛然一震,刚才光顾着丢面子,竟忘了这回事了,他可是没完成陛下的旨意,最轻也是要挨板子的!
原来长公主并不是在给他难堪,反而是在护着他。
德安连忙跪下:“谢陛下隆恩!”
盛凌谙已经大步流星出了门:“朕散散心,不必跟来。”
常月殿内。
春兰匆匆来报:“长公主,赵太妃求见。”
“这么晚了她来找本宫做什么?”
她不是很喜欢她,总觉得这人不真实,像是带着伪装在做人。
“她没说,但她看起来非常着急,似乎是出什么大事了。”
前厅,赵太妃身穿一身白衣,斗笠的白色水纱从头盖到脚,将她完全遮盖住,她焦急地踱步,祈祷盛长鸢能快点出来。
“赵太妃找本宫何事?”
听到盛长鸢的声音,赵太妃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掀开面前的白纱露出一张担忧的脸:“长公主,求您为我儿谋一条生路。”
“悉王出了何事?”
“太后明早回宫举办洗尘宴,我打听到她随身带了个名医回来,听说要给钰儿治病,可她向来很讨厌我,先帝在世时就曾对我们母子下手,我真怕……”
赵太妃啪嗒掉出一颗眼泪,随即跪下。
“长公主,求您了。无论如何救救钰儿。”
盛长鸢心里对她的喜欢程度越发降低。
她膝下两子,小儿子出事,她明明有大儿子的人脉可以用,却非要求到她一个公主头上来,摆明了就是想借她来惊动盛凌谙。
她也不想想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打了静安公主后,她现在就是太后的眼中钉,处境怕是比她儿子更危险。
有时候再良善的人,也有自私自利的一面。
“这件事本宫无能为力。但你不必过于忧心,悉王先天体弱乃满朝皆知,即便是太后送去的药,亦或是她安排的医师,他自己若是不愿接受,没人能勉强的。”
赵太妃岂能不懂,她只是不想自己儿子当恶人罢了,所以才来求她。
但盛长鸢可不想蹚浑水。
“你若是害怕得紧,那悉王不出席便可,倘若他今晚晕倒,太医诊出风寒症,此后数月便可借着身弱不见人,保全自己不算难事。”
总之,她是不会出手相助。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太妃脸色惨白,但也不好继续纠缠下去。
只能勉强挤出笑意:“我明白了,多谢长公主提点。”
送走了赵太妃,春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主明明给的建议极好,悉王也装病就行了,她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像是被我们欺负了似的。”
而且长公主说的建议并没有多难,她区区一个宫女都能想到,赵太妃虽性格温和,但好歹是在宫斗中活下来的人,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盛长鸢忽然想到什么,吩咐道:“夏荷,加强对寿安宫的监视,半点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尤其是赵太妃的一举一动。”
盛求瑾在幻觉中看到她绝对不是偶然。
或许,这位赵太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蛊毒和她有关,那么宫中所有人几乎都看走眼了。
她已经沐浴过,安排好其他事宜后便准备就寝,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她转头便对上了盛凌谙那双深邃的眸子。
想起早前答应他去太庙,临了又反悔这事。
盛长鸢有些想逃:“哥哥,我要睡了。”
盛凌谙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勾了勾,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他左手握着东西:“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盛凌谙眼神里带着外人面前从没有的温和。
他弯唇将右臂抬起,左手伸进袖筒后松开,有了袖筒制造的阴影,莹绿的小虫子从手中飞出来,荧光色的小点忽闪忽闪。
“萤虫!”
盛长鸢激动得想跳起来,下意识地想钻进他袖子里仔细看,但突然想到弹幕说的话,她莫名有些觉得不自在,摸到他胳膊时赶紧退了出来。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思啊!
不想搞骨科。
求一双没看过那段弹幕的眼睛。
她的反应被盛凌谙看在眼里,他神色落寞:“鸢儿不喜欢吗?”
“喜欢的。”
盛长鸢赶紧回答,找了个理由找补:“只是以为你是来赶我出宫的,怕你先给个甜枣再打巴掌,等会儿还要绑我出宫,我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盛凌谙伸手捏了捏她耳朵,手感极好。
他一个示意让宫人灭了灯,不一会儿,周围亮起了许多一点一点的荧光。
这场景她不是头一回见到,盛凌谙经常找一些小玩意来逗她玩,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见过,但每次见到萤虫时她都分外开心,美得不真实。
想着想着,盛长鸢好想哭。
这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一辈子当兄长多好,为什么要想睡她。
将我养大的哥哥竟然想睡我……哭死。
她的悲伤落到盛凌谙眼里,被他曲解成了其他意思,他有些慌了,连忙开口:“鸢儿,哥哥不是来赶你出宫。”
一定是他不顾她的意愿让她去太庙,让她伤心了!
什么太后,怕她做什么!
他就该把她好好放在身边,看谁敢动她!
盛长鸢在追萤火虫玩,漫不经心地回眸:“你不是怕我被太后算账,让我收拾东西赶紧逃命去?”
“鸢儿,你可知道你这名字的寓意?长鸢长鸢,寓意你是九天翱翔的神鸟,你自由无惧,烂漫一生。”
宫灯逐渐被点燃,屋内也明亮起来,他慢条斯理地坐下。
她的名字是他亲自取的:“哥哥希望你能远离是非,不受威胁,但从未想过干预你的选择,你若是想在宫中待着,那便哪儿也不用去。”
他能护得住她,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