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郊度假结束之后第一个工作,就是飞香港参加一场她自己代言的化妆品牌的商演活动。
尽管她最近深陷舆论风波,网络上都是一些诋毁的言论,但也丝毫不影响活动现场人满为患。
当天她身着一条绛紫色的抹胸紧身鱼尾裙,项上佩戴同色系的翡翠珠宝,加上温和迷人的微笑,整个人华光流映。
她知道有很多人等着看她笑话,那她更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沉寂了半个月再次露面,媒体们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从台上下来之后,媒体记者蜂拥而上,相机/麦克风长枪短炮似的对着她:“黎小姐,对于近期网络上对你的热议你有没有什么回应的。”
“请问你这么着急和宇映太子爷撇清关系,是否傍上了更大的靠山?”
黎夏神色瞬时有些僵住了,整个商场上下几层都站满了人,底下的观众听清记者的问题之后都有些哗然,现场一片躁动,二三层的人不明所以,还在面面相觑。
“针对别人说你是第三者的身份,你认同吗?”
“据我们了解,你是以闻家千金的伴娘身份参加了她的豪门世纪婚礼之后就提出了解约,难道是在婚宴上认识了新的金主吗?”
………
他们的问题接连不断,香港媒体言语向来犀利,每一个问题都辛辣无比,场面一度失控。
黎夏被围在媒体中间,所有摄影机和现场观众的手机都对准了她,快门一声响过一声,闪光灯刺得她的脸苍白如雪,眼睛被光闪得刺痛,她抬手遮挡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努力掐着掌心,尽量保持清醒镇定。
整个活动现场一时间都炸开了锅。
周毓见状也有些被惊到了,连忙叫来保安护着黎夏离开,“宇映传媒的官方声明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对于以上问题恕我们无可奉告,请让一让,让一让。”
益生集团大厦顶层,文骞拿着手机急匆匆走进了林意深的办公室,“林生,黎小姐在香港。”
林意深从文件上骤然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刚到,在参加一场商演活动,您…要不先看看这个。”文骞把手机递到林意深面前,看着视频里黎夏在商场内被媒体围追堵截的画面,他眸色顿时一沉,把手中的笔一扔,从办公椅上起身疾步走出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大门,他脚步就停住了。
贸然到场只怕对黎夏影响更不好。
他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文骞交代:“马上联系香港各大媒体的负责人,让他们的人立马从国金商场离开。”
回到办公室,他继续留意着视频画面。
一名冲在前面的男记者说:“敢做不敢当,作为一名艺人,私下作风混乱还有资格上台演出吗,你就不怕寒了广大粉丝的心吗?”
黎夏脚步一顿,她抬眼扫视了一圈,被所有人围着的她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她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让别人指着你的鼻子骂吗?
周毓又拉了拉她的手,她仍旧不为所动,周毓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黎夏,别冲动。”
她把自己冰凉一片的手从周毓掌心抽出,转身,面向媒体方向站定,“网上的事情,半真半假,我确实….跟陈延笙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
林意深额头一跳。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在她身上,原本闹哄哄的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迎来的是更为剧烈的沸腾。
“那么你是承认借陈家公子上位咯?”
“现在解约是被陈家逼的吗?感情破裂又是因为什么…….”
媒体争先恐后的提问,单凭黎夏刚刚一句话,就让他们嗅到了无数热点爆点。
黎夏抬起双手示意他们安静,对着第一个向她提问的记者淡然一笑,“如果我是借他上位,那么这些年怎么也不会不温不火成这样,你说,对吧。”
“首先,我们两人之间,是他先追求的我;其次,我们分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欺骗了我,我事先对于陈公子和许家小姐的婚约完全不知情;最后….”她微微停顿了两秒,杏眸含笑,要是认真观察,还能从里面看出几分快意和轻松,“是我先甩的他。”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问的吗?”
一口气说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真相,现在回想起宇映传媒那则声明,是真恶心人。
黎夏锐利的目光对着眼前的记者扫视了一圈,她不能躲起来任由别人用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攻击她。
既然陈延笙都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想过,那就干脆鱼死网破好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小时候黎昌远教她的。
她才不要当一个胆小鬼。
黎夏的一席话让原本紧抿着薄唇的林意深渐渐弯了嘴角。
他就知道,她并非如此柔弱,之所以躲在京郊,只因时机未到,那天晚上,他分明看到了她眼神中藏起的精明和倔强。
你看,她这不就亮出了利爪。
既然如此,他该帮她一帮。
思及此,他拨通内线电话把文骞叫了进来。
活动现场,媒体们诡异的安静,仿佛刚刚如饿虎扑食般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现在却是没一个记者敢出声提问。
皆因他们都收到了公司的通知。
再加上想要的信息都拿到了,还是保住工作要紧。
一旁的周毓赶紧领着她从专用通道离开。
虽然她也不满宇映传媒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态度,黎夏刚刚的发言,她其实也挺动容的,但随之而来更多的是担忧。
步履匆匆间,周毓还是找了个端口说:“你是真打算过完今天不过啦?”
黎夏撩起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谁说的,我不仅要过,还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过。”
“好,那在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之前,今晚先跟我去一个饭局。”
黎夏垂眸,片刻后,“一定要去吗?”
周毓语重心长:“不去,不去的话你拿什么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资源已经被宇映砍掉大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叶澜卿跟你一直都不对付,人家有金主傍身,你有什么,砍掉的资源还不是都去她那里了。
再加上今天这一出,你直接当众打了陈家的脸,他们不会就此作罢的,该庆幸的是顾导的戏早早签下了合同,否则,你连最后这个都保不住。所以你总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
黎夏神情颓然,总归不管她选哪条路,都一样难走就是了。
就算她自己不吃不喝,但是黎昌远还躺在病床,每天都是一笔大支出,她还想多攒点钱带他出国治疗看看有没有转机。
犹豫过后,她认输般开口,“我去就是了。”
周毓凝重的神色稍有和缓,“这就对了,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就当是多积攒些人脉,今晚有好几个影视圈的大拿和名导演,机灵些,尽量别让自己喝醉,我也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季恬恬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黎夏回到酒店换了身衣服,一件比较保守的立领浅v衬衫裙,原本因为活动化的妆也卸了,改成了淡妆,中规中矩,尽显低调。
尽管如此,依旧难掩美人之姿,甚至更加突出了她身上那份清冷脱俗的气质。
周毓看见她这身装扮,也没说什么,她肯去就已经很好了。
珩月club,集餐饮和娱乐于一体的知名会所,二代公子哥们的销金窟,每一个包间都能俯瞰完整的维港夜景。
入夜便是纸醉金迷,笙歌不断。
周毓和黎夏进入包间时,人还没到齐,她们不是最晚到的。
周毓一进去就同在座的几位老总寒暄,“张总,好久不见。”
“呦章导,看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拍戏累的吧。”
章导嘿嘿一笑:“那看来我这健身效果还不错啊。”
她把黎夏拉上前,介绍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坐在章导左边的赵总先行打断,“这不是黎大美人吗?终于肯赏脸来跟我们吃顿饭啦?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说话语气阴阳怪气,眼神却是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黎夏。
她认出了这位赵总,几个月前被陈延笙扔下,因为林意深到场她才得以顺利逃脱的那次酒局,他就是主导人。
看样子对上次她半路跑掉还记着仇呢。
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场子,今晚怕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周毓连忙打着圆场,“赵总您组的局,我们当然乐意来,先前是真不得空,这不现在有时间了,立马就来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记着我们家小黎,这就是她的荣幸啊。”
她给黎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主动低头示个好。
想起上次赵总变着法在她身上揩油,黎夏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也只得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赵总,之前是我不懂事,诚意都在酒里了,这杯我敬你。”
黎夏举起小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赵总果然被哄得哈哈笑了几声,脸上堆起的肥肉让黎夏胃里直翻腾。
幸而他左右都坐了人,黎夏最后寻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没多久,三三两两的人进来,包间就被坐满了。
在场的除了黎夏,还有好几个模特和不怎么出名的小演员。
她们倒是豁的出去,敬酒都快敬到那些导演,老总的怀里了。
她虽未做到那个地步,但也被身边坐着的高总和张总灌了好几杯。
脸颊酡红,醉意明显。
赵远显然没那么容易放过黎夏,他拿起酒杯直接起身走到黎夏这边来,“来来来,大美人难得赏脸到场,怎么好冷落了你。”
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神直往黎夏的小v领里探,若隐若现的雪白,顿时让赵远热血沸腾。
黎夏强忍不悦,心里骂着死老登,面上端的是礼貌周到,她赶紧起身,“诶赵总这怎么使得。”
端起桌上的小酒杯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却被赵远按住手腕制止了,接触到女人细腻柔软的肌肤,赵远心里一颤,没忍住又摸了摸。
“来,用这个喝,不用倒来倒去,省事了”。
黎夏看了眼赵远手里那比小酒杯大了十倍有余的酒壶,心里一紧。
周毓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赔笑道:“赵总也太看得起我们小黎的酒量了,可不是人人都像您这般千杯不醉啊。”
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笑了。
赵远拂了拂手,“酒量都是靠练出来的嘛,我看小黎酒量就不错”,他把手放在黎夏肩上揉了揉,继续说道:“我最近投资了几部大制作,还有角色没定下人来,好不好的,可都在这壶酒里了啊。”
黎夏心一横,接过赵远的酒壶,“赵总说得对,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只是我这酒喝下去,赵总哪天要是反悔没给我个女主角的角色,我可不依,在场的可都是证人了啊。”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赵远看着她一点点的把那壶酒喝尽,心里乐开了花。
“黎小姐果真好酒量啊”,他双手拍掌。
周毓看着却是有些于心不忍。
刚把酒壶放下,胃里翻涌着的恶心再也止不住,她连忙捂着嘴,“抱歉,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出了包间,她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一路扶墙摇晃着脚步往洗手间走去。
从隔间吐完出来,走到洗手池那用水漱了漱口,又用手接了几捧水泼在脸上,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
脚步是虚浮着的,胃里也一抽一抽地疼,空腹喝了这么多白酒,症状就起来了。
她垂在胸前的几缕头发沾了水,凌乱不堪,湿漉漉地搭在肩上。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猛地伸手挤了超多洗手液,抹在被赵远摸过的那处地方,发了狠地搓洗,直至皮肤被搓得生疼发红。
然后又蓦地停住,她悲戚一笑,眼里滑落几滴泪,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幻想如果妈妈还在世,爸爸的公司也还好好的,那她此刻应该在杭城温暖的家里,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不愁三餐,下班了就有妈妈做的可口饭菜等着她,偶尔带着爸妈出门旅游,再和心爱的人组建一个小家…..
可现实却是狼狈不堪。
她不是不知道找个大腿靠一靠会轻松很多,但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种虚情假意的肉体交易关系。
虽然缺钱,但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打破自己的底线,否则妈妈该会对她有多失望。
包厢内,见黎夏去卫生间久久未回,赵远有些按捺不住,转头催促:“小周啊,黎小姐这卫生间也去得太久了吧。”
周毓心里明镜似的,她解释道:“女孩子都爱美,何况我们黎夏还是公众人物呢,估计这会还在补妆呢,来来来,我们边喝边等。”
说着就站起来举起酒杯敬了赵远一杯。
落座后,她掏出手机给黎夏发了条信息:【你等会回来装装不舒服,或者装晕也成,我好找个借口带你离开。】
赵远虎视眈眈的眼神,人精似的周毓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图,一杯杯的灌下去,难保不出意外。
信息刚发出去,门口就传来咚的一声,接着就是一阵骚动。
动静让大家纷纷看向门外,有人站起来去开门。
门一开,众人皆惊。
周毓惊呼一声,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跑到门口。
第一时间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黎夏身上,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人扶了起来。
赵远脸色又黑又绿,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周毓赶紧道歉:“赵总,今晚实在对不住,你也知道我们小黎最近风波不断,压力很大……”
“行了行了,赶紧送医院吧。”赵远不耐地挥了挥手。
浅水湾林家别墅,书房内,老爷子在和林意深谈话。
林宗荣年纪虽已过八十,但身体仍旧健朗,声音雄浑有力,“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二叔,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外人面前,还是得给他留点面子。”
林意深不以为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您既然把林家家业交给我打理,我就要担好这个责,否则如何服众。”
林宗荣无奈摇头,“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半点情面也不肯留。”
一向精明犀利的眼神,谈起儿子,难得流露出了几分哀伤。
林意深眼神却陡然阴寒:“您放心,我自会斟酌拿捏轻重,公司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我先走了,您保重身体。”
林宗荣点了点头,“去吧。”
等林意深离开后,他看着书桌上大儿子和大儿媳的照片,沉沉叹了声气。
下了楼梯,碰上刚从医院下班回来的堂妹,后者神色疲倦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大哥。”
“今天怎么这么晚。”他关心性地问了一句。
对于自家小妹放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不过,反而跑去当医院每天累得半死不活,林意深起初并不是很能理解。
但是慢慢的也就明白了,这是她热爱的并且能找到自我价值的地方,医生救死扶伤,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值得尊敬的职业。
二叔重男轻女,这也是林宛之从小到大都这么好强的原因。
按她的心性和能力,林意深倒很希望她能到公司去,接替堂弟林晟之的职位。
林宛之到饭厅倒了杯水,“原本要下班的时候来了位病人,还是个公众人物,这就又忙到现在了。”
“公众人物?”他心生好奇,因为黎夏的原因,每次听到类似话语,他总容易联想到她。
“嗯,好像是来香港参加活动的一个明星。”林宛之随口回了一句。
她也是来香港参加商演活动的,难不成?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叫什么名字”。
他问得急切,让林宛之心生疑惑,大哥向来是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今天是怎么了。
“大哥,这是病人隐私,我不方便透露的,你这是,怎么了吗?”
平静下来后,连他都觉得自己想太多了,神情冷倦,让人无法揣摩,“没什么,随口问问,你早点休息,我出去一趟。”
出了门之后,他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最终还是拨通了文骞的电话,让他查一查黎夏活动结束后的行踪。
在回御龙湾的路上,接通了文骞的电话,另一端文骞的声音略显着急,“林生,黎小姐今晚去了赵远在珩月club的饭局,估计是为了赵远新戏的资源,饭局上因为低血糖晕倒,现在人在圣仁医院七楼717病房”
林意深脸色一寸寸沉了下来,深邃的眼眸浓稠如墨,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我知道了”,沉冷的声线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方向一转,挂着三地牌照的库里南往圣仁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717病房内,女人还在昏睡,精致娇小的脸蛋苍白如纸。
看得林意深的心泛起丝丝密密的疼意,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早和她讲过有困难要和他讲,又不听话,又倔强。
他无声叹息,悄悄走近将温暖宽厚的大掌覆上她纤弱冰凉的小手。
“你是谁,在干什么?”
身后特意压低了的声音明显带着警惕,林意深不悦地回头。
季恬恬回酒店收拾换洗衣物,周毓刚刚出门打电话协调后面几天的工作,以及接受来自李玉兰劈头盖脸的怒骂。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就让人钻了空子。
见对方没有回答,也完全没有一丝慌张要溜的意思,周毓更火大了,现在的媒体都这么猖狂了吗。
“你是哪家媒体的,我们已经封锁消息了,你是从哪得知的。”周毓语气不善。
替她暖完手之后,林意深才转身面向周毓,“好好照顾她,其余的事情不用操心。”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走了,周毓百思不得其解,但可知的是他并不是哪家媒体。
一是手上没有任何录音录像的家伙什,二则人身上的气质过于矜贵高冷,周毓不是不识货的人,就他身上那套西装,手上的腕表,京北一套大平层都在身上了。
等她醒了得要好好盘问一番,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人物。
周毓单手扶额,想想今晚还真是有惊无险,黎夏晕倒的时候她刚把信息发出去,心想她这么快就看到了?
直到扶她上了车,还一直叫不醒,才意识到不对,还好珩月club距离医院还算近。
但直到现在她心还没从嗓子眼落回去。
清晨,黎夏转醒,全身软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左右环顾了一圈,昨晚的星点记忆回笼,唇边扯出一抹艰涩的笑,晕得还真是时候。
嘴巴干得厉害,“恬儿。”
季恬恬觉察到动静,揉了揉眼睛,看见黎夏醒了,困意立马消减了大半,“黎姐,你醒啦,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餐。”
“我嘴巴有点干,你先倒杯水给我”,声音都有点哑了。
说着就被季恬恬从床上扶了起来。
季恬恬倒了杯温水,特地兑了点葡萄糖浆,“昨晚我和毓姐都快被吓死了,还好不是什么大病,但低血糖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后还是要正常饮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节食了。”
黎夏喝了几大口水,总算舒服了一点,季恬恬在边上唠唠叨叨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姥姥,温和地笑着说:“好,听你的,你来监督我。”
后者下巴一扬,“那必须的。”
“周毓呢。”水杯搁下,问道。
恬恬把沙发上的毯子收了起来,“她凌晨赶回京北了。”
黎夏垂眸,昨日一时意气之举,这个摊子且得有一阵子收拾。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恬恬放好毯子,“可能是医生来查房,我去开门。”
门一开,有些傻眼,完全不认识。
警惕使然,恬恬展开四肢成大字型拦在了门口,“你们是谁,到这来有什么目的。”
林意深朝文骞使了个眼色。
文骞上前一步,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恬恬。
名片上的烫金字样,愣是让恬恬怔了好几秒。
因为隔了一堵电视墙,黎夏在病床上看不见门口的情况,那边迟迟没有动静,黎夏出声问,“恬儿,怎么还不让医生进来。”
甜软的声音,一下拨动了男人的心弦。
他直接迈步走了进去,“是我。”
熨帖合身的定制西装,衬得男人身形更加挺拔颀长,视线顺着黑色的身影往上,优雅矜贵的长相和气质,黎夏骤然屏住了呼吸。
居然是他。
恬恬把卡片往口袋一揣,小跑过来,“你怎么自己跑进来了,好没礼貌的。”
她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毓姐交代过,她要保护好黎夏。
文骞顺势跟了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搁在茶几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个餐盒,揭盖,摆放整齐。
全是提糖补气血的膳食,一看就是花了功夫和心思准备的。
“还有没有不舒服,头晕不晕。”关切的话语,声音磁润如玉。
这熟稔的语气,怎么回事?
恬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表面温柔绅士的男人,内里却住着一头想要将她吃干抹净的猛兽,想起那个不清不楚的吻,如今又这么无礼地闯进她的病房,她有些气恼。
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我很好 ,多谢林先生关心。”
布好菜的文骞:“季小姐,还没吃早饭吧,楼下有家早餐店味道很不错,我给你带路?”
知道他有话要讲,黎夏发话,“放心去吧,这是在医院,我不会有事的。”
一句话,既是说给恬恬听,更是说给林意深听,话中意思,他又怎会听不出,心里轻笑,但到底不舍得跟她生气。
恬恬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病房。
二人空间,黎夏靠坐在床头,乌亮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她垂着头,被子下是因不安而搅动着的手指,不明白他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加之,他能找到这来,必得是背后找人查了自己的行踪,在他的地盘上,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这种被人私自调查的感觉,无形中又让她多了一层反感。
掀起眼皮再看向他时,丝丝冷漠释放得淋漓尽致,“林先生特意到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林意深心底一凛,鲜少看见她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御姿态。
也许是上次冒然亲了她之后,又连着两个多星期一点消息都没有的行为让她生气了?
想想好像确实不该那样做。
他声音放软了些,“我不是同你讲过,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现在有困难,为什么不联系我。”
黎夏扯了扯嘴角,淡漠一笑,“找你,和找他们帮助,有什么不一样吗?”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帮了我,我又该拿什么还?本质上,不也还是一样。”
林意深拿了张凳子坐在床边,认真听她说完,对于她的问题,他一时无法给出一个好的回答,她陷入了牛角尖,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会绕回到最初的起点来。
“饿不饿,先吃早饭好不好。”他缓缓开口,既是他的不对,那么主动示示好,也是应该的。
病床上,黎夏苍白的脸写满了倔强,她摇了摇头,“不饿。”
话落,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音,气势上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原本白皙的脸上染满了绯红。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默默起身从茶几拿起一碗肉沫南瓜粥,端到床上的小桌上,“不饿也要吃,你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黎夏要被自己气死了,能不能争气点。
气鼓鼓闹情绪的模样落在男人眼中,煞是可爱,总算比刚刚冰冷疏离的样子多了几分生机。
“乖,吃一点,嗯?”他舀起一小勺粥送到她嘴边,语调温润。
黎夏:“???”
如此暧昧的哄人,他在做什么?
眼神愕然望向眼前的男人,私以为,他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吧。
他抬了抬勺子,示意她张嘴,“怎么了吗?”
黎夏从被子伸出手,指了指床上的桌面,“你放那,我自己吃。”
他扬了扬眉,顺从地放下碗。
黎夏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粥,不时小心翼翼抬眼观察身侧的男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又迅速地移开视线。
“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她咽下一口粥。
林意深理了理歪掉的钻石袖扣,低声,“你讲。”
“能别一直盯着我吃东西吗?很奇怪。”
他掀起眼皮,深眸意味深长,静静看了几秒,而后说:“你吃东西的样子也很美,不用担心形象问题。”
嗯??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罢了罢了,她赶紧三两口把余下的吃完。
“慢点吃,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你还不走吗?不用上班?”黎夏擦了擦嘴,开始下逐客令。
既然他没有正事要说,也没必要一直待在这了,免得被人撞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黎夏,我和他们不一样。”林意深忽然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停顿了会又补充道,“我想帮你,并不需要你用什么东西来交易。”
黎夏直起身,与男人对视起来,直接道:“不一样吗?既如此,你就不该未征得我同意就亲了我,不该背地里调查我,还无礼地闯进我的病房。其实我们这些小明星,在你们上位者眼中,不就是随意摆弄的玩具而已吗?”
带着怨怼的冷嘲,让刚和缓的气氛,又跌入冰点。
林意深眉峰一沉,两人僵持胶着着。
所有东西直接摆上台面来讲,就不那么好看了。
一向被人恭维讨好的男人,在她这总落不着好,心情也不甚美妙到哪里去,下颌线条绷得生硬。
语调微冷,“你累了,这几天好好休息,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
林宛之一路查房过来,远远看到林意深从717的病房出来,里面住着谁,她一清二楚,联想到他昨晚着急失态,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万年老铁树开花,原来大哥喜欢这种类型的。
黑着脸的样子,估计是情路不太顺,心里偷乐了会,她开始好奇这位黎小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敢让大哥碰壁。
回公司路上,林意深在后车座闭目养神,抬高的脸骨相优越到极致。
脑海却是黎夏最后那句话,“其实我们这些小明星,在你们上位者眼中,不就是随意摆弄的玩具而已吗?”
根根长指拢在一起攥成拳,心里骂了句脏话,那个赵远,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这口气,他怎么也得好好出一出。
再次睁眼,眸色幽深如寒潭,“文骞,约赵远今晚到珩月club。”
文骞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自家老板,心中有了数,“好的。”
京北宇映传媒总裁办公室,陈延笙看完黎夏那段采访视频,啪—,把手机扔了出去。
镜片后的眼睛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许悠有些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从办公桌绕出去替他捡起手机,娇滴滴的语气带着委屈,“笙哥哥,你说她怎么能这样翻脸不认人啊,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该怎么办。”
她挨近陈延笙,把手机放回桌上,低胸的吊带裙,弯下腰来露出的半个浑圆似有若无地蹭过陈延笙手臂。
陈延笙扶额揉着太阳穴,“悠悠,你先回去,我想自己静一静。”
“可是,我想陪着你。”她不依不饶。
陈延笙不耐道:“听话。”
黎夏午觉睡醒,原想玩会手机,没想到陈延笙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她索性关机。
恬恬洗了些水果,捧着一碗车厘子坐到床边,和黎夏一起吃了起来,开始当面八卦。
“黎黎姐,早上那个男人,你怎么认识哒,长得好帅哦。”恬恬长相舒服,是那种邻家小妹妹的感觉,亮晶晶的眼眸都是探知欲。
黎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朋友婚礼上认识的。”
恬恬扔了一颗车厘子进嘴里,思考状:“那你们是朋友?”
“朋友?”黎夏说,“应该算不上吧。”
“我看他还挺关心你的,这么说来,毓姐说昨晚那个人,应该也是他了。”
黎夏一噎,咳了几声,“你说什么,他昨天晚上来过?”
恬恬忙不迭给她顺背,“对啊,毓姐描述的样子,都跟他对上了。”
说完又挪了挪屁股凑近,“他是不是在追你。”
黎夏伸出手机抵住她的脑门,“我看你是霸总小说看多了。”
晚上七点,珩月包间内,赵远一脸喜色地等待着林意深,他正想好好感谢他给的投资,不然那几部电影也不会筹划得这么顺利,没想到居然还被林意深主动邀约,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一桩接一桩啊。
说不定今晚聊高兴了还能多拉点投资。
赵远乐呵呵地酌了一口酒,耐心等着。
十分钟后,门被打开,林意深迈着沉稳有力的大步走了进来。
赵远立马起身问好,主动地走到主位替他拉开了椅子。
林意深面色沉静,“赵总客气了。”
赵远点头哈腰,“应该的应该的。”
他今天穿的黑衬衫,袖口处的钻石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凌厉的光。
“听说赵总最近在影视行业生意做得挺大啊。”
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慢条斯理地从口袋摸索打火机。
赵远很有眼力见的躬身给他点火:“哪里哪里,跟您这比起来,我也就顶多是些小打小闹,再说,也都是仰仗您照顾。”
林意深深吸一口,吞云吐雾间,缓缓吐出一句话,“呵,是么,那阵仗倒不小。”
赵远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他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后脊发凉,脑中飞速运转,回忆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踩到这位活阎王的尾巴了。
只可惜一件也想不到。
硬着头皮讨好,赔着笑道:“林生,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意深掸了掸烟灰,双眸微眯,神情慵懒地道:“误会倒没有。”
得了这句话,赵远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林意深拿起桌上一瓶红酒,赵远立马接过,“林生,我来,我来就好。”
挑了挑眉,松手让他倒酒。
赵远举杯,笑呵呵道:“林生,这杯敬你,祝我们合作愉快,电影票房大卖。”
酒杯空了,低头一看,林意深却一口没喝。
他冷睨着赵远,唇角含着冷笑,“要这么说的话,赵总的诚意怕是不够啊。”
赵远不解,“怎么说?”
林意深招了招手,文骞拿来一只海碗大的酒杯,开了两瓶白的同时往里灌。
两瓶倒满,正正好装满。
赵远傻眼了,只觉得头皮发麻,“林生,这是什么意思?”
林意深在烟灰缸里狠狠捻灭那根香烟,拍了拍手,慵懒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没什么,就是看看赵总的合作诚意有多少,合同在走流程,还没有盖章。”
“林生,您要是有意合作,又何必这么为难我,这杯下去,我今晚怕是得爬着出去。”赵远战战兢兢,眼前男人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林意深不发一言,眉眼渐渐布满阴翳,“为难?那你让黎小姐给诚意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在为难她?”
赵远一惊,额角狠狠跳动。
“黎小姐…她是您的….”
怎么会,他明明查过,黎夏背后压根没有人。
林意深起身,动作优雅地拂了拂身上的烟灰,而后猝不及防地捏住了赵远的后脖颈,迫使他仰起头来,“听清楚了,以后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不是这两瓶酒这么简单。”
手一松,赵远跌坐在椅子上,他接过文骞递过来的湿帕,慢条斯理地净手。
朝角落站着的几个保镖招了招手,“过来,帮一帮赵总。”
几名保镖会意,两人摁住赵远,一人拿起酒杯往他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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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夏在和周毓通电话,沟通完后续工作安排之后,周毓又解气又可惜地道:“赵远那几部电影吹了,最大的投资方突然撤资,项目进行不下去,那天晚上的酒真是白喝了,听说他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入院,活该,老色批,喝不死他。”
黎夏却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衰了,问道:“你知道他的投资方是谁吗?”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对了,现在网络上都是力挺你的声音,李玉兰迫于舆论环境,应该暂时不会对你发难。”
黎夏正面回应,和陈家硬刚的视频在网上迅速走红,全网点击量超千万。
她的社交平台账号,短短几天涨了好几百万粉丝。
连带着她早期参加的一档舞蹈综艺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节目里,她跳的古典舞水准极高,柔美与力量感融合得恰到好处。
网上都在夸她多才多艺,宝藏女孩。
纷纷惋惜被宇映传媒耽误了大好的时光,力挺她离开宇映。
走红带来的变化,就是各种邀约不断,周毓先前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这次真是塞翁失马了。
但只有黎夏清楚,这背后,肯定少不了林意深的“推波助澜。”
她真的不想再欠他人情。
在医院休养了快一周,整个人脸色红润,神采焕发。
回京北的飞机上,黎夏想,离开香港,离林意深远远的,总该不会再牵扯不清了吧。
暮春时节,天气渐暖,花瓣打着旋从树上飞落。
进组前一周,黎夏在摄影棚拍摄一本时尚杂志的封面,她的行程又重新安排得满满当当,通告一个接着一个。
这段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唯一的变故就是宇映传媒被人收购,由专业的职业代理人管理,但高层管理的变故,对她们这些艺人的影响倒不大。
甚至黎夏的资源还比从前好了许多。
周毓感慨道:“触底反弹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啊,黎黎,属于你的春天,真正到来了。”
拍摄完回到化妆间,季恬恬捧着一个巨大的盒子,“黎姐,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说是你的东西。”
“什么来的。”黎夏记得她没有买过这么大件的,就算有也没不会将地址填在这里,“打开看看。”
季恬恬打开,里面是一条浅黄色纱裙,裙摆上缀满了细闪的碎钻,腰间是镂空的蕾丝,深V领的性感设计。
“黎姐,这….”
黎夏认出了这是在船上林意深给她的那条裙子。
她拿起裙子上放着的卡片,上面是一行刚劲有力,笔锋犀利的文字 ,“黎小姐,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黎夏把卡片放回原位,盖上了盒子。
“送过来的人有说什么吗?”她问季恬恬。
季恬恬:“哦他说等你拍摄完让你到地下停车场,那有人在等你,黎姐,你知道是谁吗?”
黎夏违心地摇了摇头。
季恬恬还以为黎夏会到地下停车场见那个人,没想到她直接在门口上了自己的保姆车。
季恬恬心里好奇,但也没多问。
宽敞的柏油公路上,一辆齐柏林62s紧紧跟在一辆巴菲特s后面,过了好久季恬恬终于发现不对劲。
她在副驾驶上回头对黎夏说,“黎姐,后面有辆迈巴赫一直跟着我们。”
黎夏回头,那辆车和京郊林意深上的那辆一样,她对司机说,“李哥,前面路口左转进巷子。”
“好嘞。”
那辆齐柏林,果然也跟着一起拐了进来。
黎夏让季恬恬在车上等着,她下了车。
文特助已经替她打开了后座的门,黎夏看进去,男人正闭着眼假寐。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带打得板正,长腿交叠,黄金比例的身材,更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高贵如神明。
那双手随意搭在膝上,骨节修长分明。
“上车。”他掀起眼皮看向黎夏,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黎夏想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她抬脚,坐上了后座。
文特助关上了门,站在车外等候。
车窗镀了遮光膜,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你又唔听话。”林意深低头,漫不经心的把玩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黎夏笑了笑,“黎先生未免过于霸道,我想,我有说不的权利。”
她今天穿了一条月白色的旗袍,熨帖修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越发前凸后翘,高开叉的旗袍,露出白皙修长的腿,长发半挽,十足的女人味。
林意深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穿的旗袍。
粉墙黛瓦,青石巷上,下着蒙蒙细雨的烟雨江南,少女一袭烟青色旗袍盈盈而立于屋檐下躲雨,怀里抱着一株红梅,而她却比红梅还要娇艳。
天生的冰肌玉骨,眉目温柔含情,彼时19岁的黎夏,青涩稚嫩,极致的清纯,却极致的勾人,如今25岁,褪去青涩,取而代之是女人的妩媚,如一颗成熟饱满的水蜜桃。
他向来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圈子里的联姻他更是看不上,林意深虽看起来理性,却是个极致的浪漫主义者,他对爱情仍然抱有期待,否则不会到了三十岁仍旧单身一人。
他喜欢自己主动出击,就像猎人喜欢自己亲手猎得猎物一样。
林意深就像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猛兽,目光炯炯,只等目标出现,他要一击即中,而黎夏,就是他的猎物。
只是这个猎物,却并未能让他一击即中,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如果林先生只是来送一件衣服,托人送来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刚巧在京探望朋友,路过,想见见你。”林意深垂眸,神色不似最初的冷峻,绷紧的下颌线条微松了松。
只是顺路吗?黎夏笑而不语,如果说在游轮那两天,她认为他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心,那么经过京郊那晚,以及香港医院,这个男人已经毫不掩饰地暴露了他的意图。
所以说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除非是别有所图。
见她长久的沉默,林意深手伸进西装内侧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长形檀木锦盒放到黎夏手中,“如果是因为我之前的无礼行为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黎夏打开,里面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簪子,用一整块正阳绿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盘龙簪首点缀着珍珠和红宝石,她一眼便知,这支簪子价值不菲。
“冰凝碧色簪云鬓,星转流光曳烟霞,这支簪子很好看,但….我不能收。”她将盒子原封不动推了回去。
今天第二次被拒绝,林意深薄唇缓缓压平,“只是一个戴着玩的玩意儿,想太多就没有必要了,我只是觉得它很衬你,物品的价值在于能遇上一个发挥它作用的主人,而不在物品本身。”
黎夏垂眸,“那林先生恐怕是替它找错主了,我配不上。”
“黎夏,再贵重的你都配得上,只要你想要,这个世界上再好的东西,都会有人双手捧上给你。”
黎夏内心微颤,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孙子,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怎么还好意思活着,每天给你吃好的穿好的,你配吗?”
这是奶奶最常对她说的话。
老人家重男轻女,黎夏母亲好不容易怀了孕,她直觉就是个男胎,却不料一场车祸,一尸两命,七个月大的胎儿剖出来果然是个男胎。
而黎夏是车上唯一活命的,老太太把一切都怪在了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