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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孙鹊儿这几日都高兴的紧。

攻略反派大计已然有了突破性进展。

凌子川会和她诉说在虞府遭遇的不公以及在花都受到的欺辱与鄙夷,还赠予了她碧玺缀星花树钗。

盛兴四年,五月十五,花都拜佛日。

孙鹊儿抱着兰花草往烟霞居走,余光扫过,黑衣少年倚在翠微堂门前。

她垂头,红着脸,小步靠近。

“少爷今日可要去礼佛?”

“你希望我去吗?”

承接到炙热的视线,孙鹊儿食指拨弄兰花草,不敢抬头,只懦懦应道:“希望。”

“那我便去吧。”

“真的吗?”

孙鹊儿猛地抬头,欣喜若狂,头上的碧玺缀星花树钗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辉。

“嗯。”

得到少年肯定的答复,孙鹊儿小脸粉红,一路上都满腹心事。

拜佛流程亦是繁杂,提前五日就得开始斋戒,不得吃荤腥辛辣。还需准备供品,包括新鲜的水果、糕点、鲜花、香烛等。

出行那天通常只能是素色简朴的服装,以示虔诚,途中还需保持安静,不得喧哗。

到达寺庙后,在山门前下车,由寺庙的知客僧迎接进入寺庙。

虞子鸢整理好衣冠,与凌子川并排,跟在杜应月身后。

进入大雄宝殿后,三人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依次跪下,双手合十,拜三拜,然后许愿祈福。

接着起身到香炉前,点燃香烛,向佛像鞠躬行礼,再将香插入香炉。

然后按照顺时针方向绕佛像行走,一边走,一边念诵经文,表达对佛祖的敬仰与追随。

虞子鸢的礼仪素来是贵族小姐里的楷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女论语中的典范。

她一身素色,未施脂粉,不戴首饰,亭亭玉立。

按照规定的流程布施后,杜应月带着子鸢前往法堂听法师讲经。

凌子川对佛经意义阑珊,去了寺庙后院的银杏苑。

六月银杏,郁郁葱葱,若绿绒伞,撑于天地之间。

孙鹊儿跟着凌子川一起来了银杏苑。

树上长满了扇形叶片,挨挨挤挤,层层叠叠,闪烁着鲜绿的光泽,宛如片片翡翠的雕琢。

“怎不去听佛?”

“索然无味。”

鹊儿笑出声:“我也是这么觉得。”

凌子川又长高了许多,身形修长,容貌昳丽。

他说:“花都规矩繁多。”

她答:“压得我喘不过气。”

二人相视一笑。

“倒是难为你了,我初来时格外不适。”

“好在夫人小姐都是慈眉善目的,待我是极好。”

“说起来,前些日子却是我太过厉色,不若把子鸢喊来,我今日同她道歉赔礼。”

“当真?若你能与小姐和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当真,只是切莫把鹃儿那丫头喊来,她对我多有不喜。”

“是。”

孙鹊儿高高兴兴地跑向佛堂。

佛堂内,官家妇人小姐正跪在蒲扇上听法师诵经。

鹊儿猫着身子进入,晃了晃自家小姐的手。

子鸢疑惑抬眸,鹊儿小声说:“凌少爷要同你赔礼道歉。”

虞子鸢疑惑更甚,听着怎的也不像那个冷冰冰阿兄说出来的。

“真的,少爷亲亲口口和我说的。”

“那我们带上鹃儿一起去。”

“带上鹃儿可不成,鹃儿不喜少爷,又吵起来当是如何?”

虞子鸢对孙鹊儿不疑,晃晃悠悠起了身子,前往银杏苑。

入了银杏林中,果然见黑衣少年站于银杏叶下。

风涌动,银杏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阿兄,子鸢并不……”

孙鹊儿笑容僵在脸上,看着那个高瘦的少年抬手打向虞子鸢的颈椎。

虞小姐当即晕了过去。

孙鹊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步步倒退,第一次领会到了反派的不择手段。

他利用她,

利用虞子鸢对她的信任。

“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虞家待你不薄!虞长生救了你,杜应月扛着满城议论还是收留了你,虞子鸢更是对你如亲兄长,从未有过半分怨言。你把虞子鸢给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凌子川不言,将子鸢放置于树下,朝着孙鹊儿走来。

黑眸狠戾滔天,全然不见昨日温柔。

孙鹊儿掉头就跑。

可顶着瘦巴巴的身体,如何能跑得过身强力壮的反派?

昏迷前,她听到男声说:“真是好骗。”

虞子鸢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灰暗的木质笼子里。

笼子摞笼子,数不清的狭小笼子里都关着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呜呜咽咽的破碎声回荡,笼身随着颠簸摇摇晃晃。

虞子鸢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跑。

她听父亲说过,卫朝风气未复,人牙子盛行,不把人当人,只当做牲口到处贱卖,专挑柔弱的小女孩儿下手,姿色好的要么拐去妓院要么卖给大老爷做妾,姿色不好的……

虞子鸢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蜷缩在矮矮的四四方方的笼子里。

她心跳很快,快得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和胸腔内的每一声鼓动。

黑瞳向上扫,满是泥壤的笼中染着斑驳陈旧的血迹,上方果不其然有一锁头。

她习惯性摸向头发,才想起礼佛日是不得佩戴任何首饰的。

虞子鸢吞咽口水,又四下张望,寻找合适的援手。

绑来的大多都是比她年长的小姑娘们,穿着粗麻布衣裳,用手捂脸,哭哭啼啼个不停。

她只得按下焦躁,问旁边的说:“你是怎么来的?”

“我娘卖我哩。”

“卖?”

“是哩,俺们都是爹娘卖来的。”

“那你们哭什么?”

“我们只想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不想被卖给山匪。”

“山匪?这是山匪的马车?”

“是哩,上一批收回去的姑娘,都死了,被抬出来时下面全是血。”

“为何不把你们卖给大户人家?”

“人家不要我们,山匪强抢了爹娘的地,拿我们消灾。”

“如果我带你们逃……”

“逃?能逃到哪里去?俺们没个手艺活傍身,也不能抛头露面,若非嫁一汉子,还不是被卖来卖去。俺每次逃回来,每次都被俺娘卖,卖了四次嘞。不归家,也无处去。没个土地,没个手艺,逃了又如何?总不能去了妓院做姑娘。”

子鸢听着难受:“可怜的紧。”

“妹妹这么小的年纪被卖给山匪比我们可怜多了。我瞧妹妹皮相好,山匪见了只怕是不问年纪,不分荤素,直接就强下手了。妹妹还是抹些泥巴在脸上的好。”

说着,对面的笼车伸出沾满泥巴的小手。

虞子鸢凝着脏兮兮的泥巴,隐隐可见糯白色蛆虫蠕动。

她犯恶心。

外边儿,是车夫粗重的喘息声,是男人的汗臭味。

子鸢闭上眼,剜了泥,糊在了脸上。

黏腻的触感让她胃里直倒腾,只得生生忍住,强颜欢笑:“多谢姐姐。”

“妹妹是被谁卖来的?”

回忆起晕倒前的最后一幕,子鸢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晃晃脑袋,把那想法扔出脑外。

怎么可能呢?

阿兄再如何厌她,也断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只说:“强掳来的。”

“难怪你还想着逃,我们的爹娘都不要我们,逃回去也只是等着下一轮贩卖。你有爹娘疼你,我真是羡慕。”

想到孙鹊儿,子鸢继续问:“你们可还有见到一个新来的姑娘?长得清秀,约莫十二岁。”

“是在后头那辆车吧。”

虞子鸢彻底没了想法。

在这里是逃不出去了。

可她转念一想,难道进了山匪窝子就能逃出去吗?

一颗眼泪掉落,她抱住自己,只得仰头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娘若发现她不见了,那杜二小姐只得整日整夜的哭,

为了不让爹爹分心,娘怕是又一个人扛下此事。

虞子鸢想着想着,又四处看,摸索其他出逃的可能。

她仔细数了数,这驾马车一共有三十六个姑娘,加上后头那辆车,买下来也是需要耗费不少银子。

“你们可有谁带了簪子?”

“哪有这玩意儿?有一簪子都不得卖我了。”

“是啊,簪子二两银子,卖我才五百文。”

“那耳坠子呢?”

“更是没有。”

“中途可有歇息?”

“已经歇息过了。若是想如厕,只会让你在这笼里完成。”

虞子鸢趴下身,只见封锁的木栏杆下方有一道细微的缝隙隐约能透进来一丝光亮。

她撕下一小块布料,递给旁边的小姑娘。

“还劳烦姐姐们帮我扔出车外,若我得父母相救,定不会忘了姐姐们今日相助。”

“你可会给我们带桂花糖糕?”

“自然可以。”

“那我便帮你。”小姑娘一口应下,将那布料递了出去:“姐姐们,帮帮忙,把这布料扔出去。”

见布料顺利扔出,虞子鸢心里数着数,计算时间。

“我叫赵生弟,你叫什么?”

虞子鸢犹豫了一会子,说道:“沈盈,姐姐便唤我盈盈就是。”

“盈盈妹妹,你吃过桂花糖糕?”

“爹娘给我买过一两次。”

“有多好吃?”

“满齿桂花香,清甜不腻,松软可口。”

小姑娘们听得齐咽口水,纷纷直起身子,往子鸢这里看。

“盈妹子你可吃过乳糕?”

“听闻太子殿下甚爱,一小块就要一两银子呢。”

“吃过,不过是我娘自己做的。乳糕带着奶香味,须得半个时辰内品尝,否则会变质发酸。”

“难怪嫩贵。”

“盈盈妹妹,你可还吃过驼蹄羹?”

“未曾,我不爱荤腥。姐姐们可否再帮我扔一块布下去。”

“当然,当然,你和我们多说说你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们平日只得被锁在家中干农活,着实无趣。”

“我平素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有点闲工夫做做针线活。”

“可否教教我们?”

“是啊,若是我们学会了绣帕子,也能讨个活儿干。”

“若是有了机会,我便教你们。”

……

小姑娘们一路叽叽喳喳闲聊,虞子鸢约莫扔了三十块布,直到外边儿天黑的透不进光,马车停了。

笼子被搬了出去,她们被押着入了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腐臭味霉味血腥味夹杂着扑面而来,石壁上渗出暗绿色苔藓,蜿蜒而上。地面上坑洼不平,积着一层浑浊的污水,水里漂浮着不明血肉与嗡嗡乱飞的黑虫,偶有一滴水从上方掉落,泛起细小的涟漪。

牢房用粗粝的铁栏分隔,深处隐隐传来几声啼哭。牢中只点了一根蜡烛,铺了几层稻草的位置便是睡觉的地方。

牢门吱呀作响,山匪蒙着面,按照拐来的地域关押。

孙鹊儿与虞子鸢被关在了一块儿。

见到熟面孔,孙鹊儿扑入子鸢怀里,哭个不停:“对不起小姐,是我害了你。”

虞子鸢慌忙捂住鹊儿的嘴,朝山匪看去,只见男人们正押着姑娘们进牢房,才歇了口气。

“在这里不要喊我小姐,喊我沈盈,日后唤我盈盈便是。”

虞子鸢的名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暂且不知山匪绑她的意图,若是中陵集团的世家贵族做的事儿,只怕是要杀她泄愤。

孙鹊儿趴在虞子鸢肩头,红着眼直点头:“明白了。”

牢笼的门再次被拉开,不多时山匪推进来一个清瘦的黑衣少年。

孙鹊儿抬眸,当即翻了个白眼:“哟,这不是我们凌大少爷吗?怎的,把我们发卖了还不够,把自己也发卖到这里来了?”

“鹊儿,怎可能是阿兄做的。”

“就是他!”

孙鹊儿气鼓鼓,当即拔下头上的碧玺缀星花树钗,狠狠扔在地。

什么拯救,什么深情,这个人渣就该下地狱。

“呸!”

末了,她恶狠狠地朝着凌子川吐了口唾沫。

虞子鸢慌忙捡起花树钗藏于袖中,拉着孙鹊儿在稻草席上坐下。

“好了,定不可能是兄长做的。”

“就是他!”

孙鹊儿伸出手,指着凌子川。

凌子川站在门口不言语。

虞子鸢只得将鹊儿的手包住,按回:“鹊儿,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去的法子。我估算着,咱们约莫走了一整个白日,大抵是到了花都与穗丰的边际。想来是穗丰那些暴动的流民做了山匪自立了山头。”

“小……”孙鹊儿当即捂嘴,改叫道:“盈盈怎知是山匪?”

“我问了车上的几个姑娘,他们都是被家中父母贱卖于此。”

虞子鸢踮起脚,在昏暗的地牢里往上瞧,果不其然见到一个窄小的横向通风窗。

她又回头看向凌子川。

瘦瘦窄窄,应当是勉强能通过。

子鸢上前几步,拉着少年来到自己刚刚的位置。

她指了指窗户,踮起脚凑近耳语:“阿兄,那个位置可以逃出去。”

凌子川低头。

现下的虞小姐脏兮兮的,满脸污泥,素白的衣服上蹭满了斑驳的血渍与肮脏的秽土。

沦落到此,虞小姐依旧仪态万千,规矩礼仪还要做得十足十的完美。

“要我帮你逃出去?”

虞子鸢摇头,继续说:“当然是阿兄先逃出去,再让虞府守卫来救我们,或者是找外祖也可。”

孙鹊儿冷不丁凑上来,恨恨地说:“不能让他出去。他逃了,也不会回来救我们的。”

“一定会的,我相信阿兄。”子鸢说的笃定,再才分析道:“鹊儿,你我皆是女子身,你我逃出去,还不知外边儿遇到的是什么。很有可能是山匪守卫,若是被抓到,你觉得你我下场是如何?手无缚鸡之力,定当……”

子鸢欲言又止,眼神投向墙上淋淋血迹。

孙鹊儿自是明白在这个架空朝代人命如猪狗,可见了墙上被染红的青苔还是吓得倒退两三步,只攥着子鸢当做自己的主心骨。

凌子川双手抱胸,笑问:“所以你就让我出去?”

“阿兄擅武功,遇到那些个山匪,也能逃脱。如若真打不过,也可假意臣服,再找合适的时机逃脱。”

“我若不回来救你们。”

“定然不会,我相信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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