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知微背着厚重的书包,将所有书本都带回来,打算回员工宿舍住到开学,躲远点祁郁。
这里没有她的房间,只有客厅阳台的隔间搭了一张小型的儿童床,还是她6岁搬进时买的。
她将房间内外都打扫了一遍,特意将妈妈卧室里的桌椅擦拭干净,还做了饭菜放在保温箱里,等妈妈下班一起回来吃。
天将黑,门从外面打开,宋母刚进门就看到客厅内等待良久的女儿,当头一句。
“你怎么来了?”
宋知微咽喉一滞,千言万语的思念被堵住,心底不停翻涌着酸水,涩的发苦。
前世,妈妈将她推下楼,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流产,宋知微醒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因为,她…投江了。
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宋知微刚被送出急救室,麻醉都没过。
“妈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她僵硬的站在原地,没有母女相拥的戏码,仿佛陌生人。
宋知微不明白,她们是亲母子,相依为命,可妈妈一点一点的将她朝外推,徒有母女名分,却无母女之情。
甚至前世,妈妈指着她,大骂不要脸,忘恩负义,为了钱勾引祁家少爷,恬不知耻。
更是,毫不留情的推她下楼,杀死她腹中的孩子。
宋知微,把这一切归咎到自己头上,是自己让妈妈失望了。
“我在这里过得挺好,不需要你每周过来看。”宋母手拿着脱下的工作服,收回插门上的钥匙,将门关住。
宋知微低下头,刚才她还听到走廊里妈妈和同事说笑的声音,应是她说的..过得很好。
即使没有她这个女儿的陪伴,过得也很好。
“我就是…想你了,想过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停的眨眼睛,实在涩的疼。
宋母似乎没察觉她心情的低落,自顾坐在沙发上,冷脸道:“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哪还有空去想其他的?”
“你过来这边,跟太太和少爷说了吗?”
宋知微低着头,轻声嗯了下。
宋母脸上越来不耐烦,语气更冷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没事来找我,好好跟太太和少爷相处,
要是没有祁家的资助,你哪能上这么好的高中,每天车接车送,吃好的,穿好的,这些都是祁家给你的。”
宋母见女儿不吭声,提高音量,“微微,我说的话,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膝盖处的裙子被捏的不像样,皱巴成一团布,宋知微右手指甲死死扣在左手背上,已经出现淤血。
她安静的坐在那,听宋母无情的数落。
“我们母女能有今天安身之处,全是祁家给的,你要是懂得感恩,就该全心全意对太太和少爷,不要惹他们生气,更不要耍小性子,动不动就跑回来。”
“我有什么可看的,你在太太跟前得脸,我在后院也好过,用不着每周过来。”
“今后不要再来了,趁着宿舍还没锁门,你赶紧回去。”
“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惹太太和少爷生气。”
月悬当空,今天的夜色很美。
宋知微又背上沉重的书包,从楼梯下来,手里还抱着没写完的作业。
她已经洗过澡,身上穿的是条单薄的白色裙子,夜风轻轻吹起裙摆,散漫的飘在路灯下。
黄晕的光从她头顶散下的黑发直接照下来,地面印出一道瘦弱的黑影,孤零零的坐在路边。
她可能需要安静。
只需要独自呆一会,消化情绪,就好。
走了很久,打开主宅的门,迎面碰上祁郁。
他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半干,高挺的鼻梁挂着一副金边平面眼镜,斯文禁欲。
看着小白兔可怜的样子,他眼底晦暗,很快遮掩下去,温和道:“怎么这个点回来,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知微摇头,转身关上门,走到拐角处,正对上拿着水杯的他,“没有,就是不习惯在那睡,想回来。”
祁郁温柔颌首,宋知微不再说话,搂着书本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到十分钟,门被轻微的敲两下。
她打开门,祁郁走了进来。
手里还端着温热的甜点,“虽说6点后吃东西,不宜养生,可我看你今夜许是熬夜补作业,可能会需要宵夜,就拿了点过来。”
宋知微望着散发热气的榛子糕,低声致谢。
房间内只开了台灯,足够照亮一张书桌,书桌不远处放着书架,上面摆满密密麻麻的书籍。
从初中到高中,所有的书本都被整理的干净,有条不紊的归置在架子上。
宋知微坐在书桌的右边,垂下头安静的拿起勺子,小口吃着点心,柔软的食物顺着肠道,一点点抚平她因为饥饿痉挛的胃部。
祁郁坐在她身边,占据半张桌面,右手手腕随意的压在她练习册上。
房间里常年放有两个椅子,专门供他俩一起写作业用的。
来送点心时,他故意带上书本,打算同她一起熬夜写作业,有点小心思,这样她总不好意思再开口拒绝吧?
毕竟,自己连着作业都带进来了。
他慢腾腾的看着空白习题册,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笔,笔被推上去又自行滑落,漫不经心的状态,余光注视着身边人。
榛子糕还未吃完,一滴透明的水珠打在白瓷盘上,无声的落下。
宋知微眼睛被湿热的泪水浸满,鸦羽般细密的睫毛被眼睛打湿。
她哭得时候,会忍不住抽噎,甚至打嗝,嗓眼像是被堵住,说不出话,更难过的时候会喘不上气。
就像现在。
鼻子抽泣,眼尾顺着滑下泪珠,一颗接着一颗。
手中的勺子拿不稳,鼻尖沾上点心的细渣,她咬紧唇瓣,努力不发出声音,想要抑制怎么也忍不住的委屈。
可眼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不停的流下。
祁郁看着松软头发下,白嫩的下巴,不断滑落泪水。
她将头埋得很低,试图遮掩,不让他看到糟糕的一面。
“为什么哭?”
他抬手,弯起食指,轻轻擦去点心屑,动作轻柔到极点,唯恐惊吓到这只,不知为何而哭泣的兔子。
触碰她通红的眼尾,泪水打在他手指上,祁郁感觉像是被热火灼烧般,心疼的难受。
“不要哭了,好吗?”
他低声安抚,抬手轻轻将人抱在怀里,垂眼望着不停抽泣的她,若有若无的拍着瘦小的后背。
无尽的悲伤席卷宋知微周身,脸上全是泪水,打湿眼睛,脸颊,下巴。
通红的眼睛,通红的鼻尖,真叫一个可怜。
她抬手捂住脸,一个劲的推他的胸膛,试图远离他,逃离这个温暖的怀抱。
“你走开…不要你抱。”
哽咽的声音模糊不清,可祁郁靠的近,能够清楚的听到,她在排斥自己。
一下一下坚持的推开,让他沉默坐在原地。
那双臂弯仿佛铜墙铁壁,任凭宋知微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不要抱,不要你抱。”
一遍遍的重复。
终于,祁郁放开手。
他沉默的看着她迅速逃离,躲在墙角处,环抱住,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悲伤的呜咽。
他垂眸,静静的望着她,做出防备的姿态,没有安全感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