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啊,倒是你钱叔,让人给家里送了一些钱财吃食,也留下话来,说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帮忙!”
许父想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只是,你也知道,我虽然以前救过你钱叔的命,可是这些年来,他也没少帮咱家……”
许父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而且他感觉钱家和一般农家不同,家大业大的,家里人口产业众多,一旦得罪了县城的大老爷们,恐怕要大出血……
再者,许父想着不轻易去找钱家帮忙,要放在最危急,最关键的时候,毕竟张嘴也只能张一次,总不能次次有事儿都找人家吧?
“恩,钱叔家大业大的,就先不麻烦他了!”
许长安心里很明白,这些年钱家其实一直也是兢兢业业的,他们家靠着出租马车,赚了不少的钱。
按理说,早就应该往外扩张,增加线路和站点。
可是钱家却始终都只有两条路线,都是从钱家大本营清河镇出发,前往县城和郡城。
之所以没有扩张,并不是他们不想,更多的是没有那个实力。
士农工商,没有一个士当顶梁柱,一个不小心就是他人嫁衣。
只是,这士,谈何容易?
别说秀才了,单单说这童生,就需要经历县试和府试两场考试。
这对普通人家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别的不说,单说报名。
进入书院学习报名,就需要一大笔银钱,另外还需要有头有脸的乡绅或者文人引荐。
学习也需要一大笔费用,就比如许长安,需要在县城吃住。
现成的花销,对于偏远山村一家农户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很多村里人一辈子的终点也不过是乡镇,都没去过县城。
就比如许长安,他去县城读书,不仅仅需要一大笔开支,而且家里还会少一个劳动力。
这对普通农户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许长安之所以能够读书,一来是他从钱家那边搞到了一笔报名费启动资金。
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自己亲自下场赚钱,可是却也留有不少后手。
就比如出租马车和钱家的香火情,并且趁机开口推荐了村里人和好几个亲友去当车夫赚一笔工资。
还有就是教三叔识字和算术,让他在县城当账房先生。
其实,老大家的那个白眼狼堂哥刘伟强的工作,也是许长安想办法给安置的。
主要就是让大房一家有个营生和盼头,不至于拖累全家,或者整天没事找事。
所以,在许长安回家前,虽然大伯母在村里惹人厌烦,却始终都没有和许长安一家撕破脸,一直都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和礼貌。
如果说,科举一途,需要花很多钱,别说普通农户,甚至钱家这种乡镇财主都有些吃力的话。
那,钱财还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一条。
除了钱财,其他的问题都比钱难解决。
就比如担保,像许长安这样,就卡在考试报名担保上来了。
报名不仅仅需要交钱,还需要找五个秀才作为担保。
许长安哪能认识那么多秀才?
秀才是什么段位?
就比如清河镇,就只有老赵家一个秀才,而且据说还是郡城某个豪门望族的分支。
就算如此,赵家这老秀才也快六十岁了,尽心尽力培养了二三十年,也只是培养出来一个童生儿子一个童生孙子,愣是没有再出第二个秀才!
找五个乡镇第一阶层或者县城四大家族话事人级别的人物给你做担保才能报名。
这对一个普通农户来说,何其艰难?
而且,别忘了,报名只是门槛!
考试才是重点。
总有人感觉,科举考试考的是知识。
其实,知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揣摩上意。
都说科举公平公正,是没错。
但是,假如出题官是你师父,或者师叔师伯,或者他们的好友。
不用告诉你答案,但是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喜好……
秀才家的公子想考举人,甚至五十岁的秀才老爷自己都恨不得考上举人。
那举人老爷家的公子少爷们,难道就不想考状元?
这么多年,钱家没出一个秀才,赵家秀才老爷没考上举人,也没教出来一个秀才儿孙,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甚至,许长安这位穿越者,学了六年,最后连名字都没报上,更是铁证!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许长安对这个世界还不够了解,抱有一丝幻想。
可是当“师娘”出来的时候,许长安已经彻底明白了,就算他是一个穿越者,想要靠科举这条路走向巅峰。
倒不是不可能,除非他生在名门望族,要不然也得卑躬屈膝的当个一二十年看人脸色的牛马下等人!
而且,他算是真的看明白了,就算真的一路披荆斩棘,高中状元,那除非被京城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中,绑过去当个靠岳父扶持,看人家一家人脸色行事的小白脸。
要不然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七品官,最好的结局就是去一个偏远地区当个县太爷。
然后就是新一轮的牛马生涯,上看高官眼色,下应对县城豪门望族和同僚,要是没个强硬后台,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当了替罪羊。
所以,索性他直接掀桌子不考了!
大不了老子回村里隐居,当个逍遥自在的小地主,吃喝不愁,逍遥自在。
只是现如今和以前的计划有些不同,之前许长安系统没有觉醒,只是凡夫俗子,想着的是低调隐居行事,而现在嘛。
他倒也没想过高调,只是不用刻意苟着,怕什么无妄之灾了!
所以,钱叔既然表态了,那索性给他一次机会,送他一场富贵好了!
许长安给铁牛传话,让他再去镇上卖油的时候,给钱叔带句话,“你就说他当年种在山上的桃儿熟了,可以来摘桃子吃了!”
“哎好嘞!”
铁牛憨笑着,却也有些疑惑:“长安哥,桃熟了吗?那你下山的时候,咋不给俺摘几个尝尝咧?”
许长安翻白眼,懒得和铁牛解释。
他要摘的不是树上的桃子,而是这世间,王朝,儒家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