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黑曜石塔楼巍然矗立，青铜大门前两名玄甲守卫持戟而立。
姬时月刚迈上台阶，戟刃便交叉挡在面前。“五小姐，塔楼重地，无令不得入内。”
姬时月神色未变，只是从袖中取出玄铁令，在守卫面前展示片刻。
守卫看见令牌后，立即收戟退开。
青铜大门在机关运转声中缓缓开启，露出盘旋而上的幽暗楼梯。
塔楼共分五层，每层皆由一名姬明州的心腹长老镇守。
姬时月沿着旋转楼梯，踏上第三层时，扑面而来的是陈旧纸张与墨香混杂的气息。
与她那间书阁不同，这里的书架高耸至顶，典籍堆积如山，有些甚至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久未有人翻阅。
“五小姐？”书架后转出一名灰袍老者，手中还捧着一卷竹简。
他是藏书阁的负责人莫老，每隔半月便要往姬时月的院落送一次书。
此刻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诧异，“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姬时月指尖抚过书脊，微微一笑，“我那边的书都看完了，想着来这儿挑些新的。”
莫老急忙放下竹简，“您只需传句话，老朽自当亲自送去。”
姬时月笑了笑，“总要亲自挑选，才知道合不合心意。”
莫老点了点头，开始介绍：“这是新收的《南疆毒物志》，《山河风物记》，还有《机关术残卷》……”
姬时月的目光落在一排暗红色封皮的古籍上，轻笑道：“就这几本吧！”
莫老瞥见书名，叹了口气，主公膝下七个子女，唯有五小姐最是嗜书如命。
只可惜这般灵秀的人儿，偏偏天生无法引灵入体。那些她倒背如流的功法秘籍，于她而言永远只是纸上烟云。
明明以前最爱看功法秘籍，如今却变成了《山河风物记》。
莫老却未注意到，姬时月将一本同样颜色的机关术混进了《山河风物记中》。
姬时月拿着书，离开藏书阁后，并没有转身下楼，反而抬步朝第四层走去。
乌木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古朴沉重的战场杀器到精巧诡谲的奇门兵刃，每一件都泛着冰冷的寒光。
一层炼器坊锻造出的兵器，品相一般的流入市井，真正精良的都被收在此处。
再加上姬明州这些年从各处搜罗来的奇门暗器，整个四楼俨然是一座杀人利器的宝库。
掌管此处的赵老从阴影中踱出。
他是个佝偻老者，左眼覆着青铜眼罩，右手指节上套着七个不同材质的指环，每个指环都是一把钥匙。
赵老看见姬时月的那一刻，眉头便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五小姐，你怎么来了？”
姬时月浅笑道：“正好来塔楼借书，想着房间空荡荡的，便想着拿个东西回去当摆件。”
说完，目光轻飘飘地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一盏青铜灯上。
那灯造型极美，灯身铸成缠枝牡丹的形态，花心托着盛放灯油的莲盏。“哎，我瞧着这灯便不错。”
她伸手欲取，赵老脸色骤变，厉声道：“别动！”
姬时月指尖一顿，故作疑惑地看向他。
赵老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独眼中满是警告，“五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灯乃是千鸩灯，按下底座机关，可瞬间吐出上千颗毒针，十米之内，无处可逃！”
姬时月闻言瞪大眼睛，露出天真又惊讶的神情：“这灯居然这么厉害！”
赵老见她这般模样，紧绷的神色不由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严肃。“五小姐若想要些摆件，可以去府中库房取，塔楼危险，不是你这种普通人应该来的地方。”
姬时月轻抚胸口，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对这灯更感兴趣了。府里近来不太平，贼人闹得我整夜睡不好。若这盏灯放在床头，我还能拿来防身。”
赵老打断她，脸色难看，“五小姐！这灯一旦误触，连你自己都难逃一死！老朽这不是在开玩笑！”
姬时月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玄铁令，在指尖轻轻一转，“赵老多虑了，父亲若责备下来，自有我担着。”
赵老盯着那枚漆黑令牌，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侧身让开，独眼中情绪复杂，“五小姐，注意安全。”
姬时月唇角微扬：“多谢赵老。”
说完，她拿起灯，指尖抚过牡丹的细纹，感受着机关精妙的触感。
夜半，烛火昏暗，一缕冷月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
姬时月盘膝坐在榻上，双目轻阖，周身气息沉静。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
识海内依旧空荡荡的，这意味着她又失败了。
不过，今日的疲惫，来得比昨日晚了些。
这意味着她的经脉正在一点点拓宽，身体的承受能力在逐步上升。
姬时月拿起床头的千鸩灯，仔细端详后，掀开锦缎软枕，取出一个暗格中的乌木小匣。
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余件特制工具：细如牛毛的探针、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带倒钩的镊子……
每一样都是那个女孩这些年精心收集的。
她先用弯钩镊子夹住灯芯，轻轻旋转三圈。灯芯底部竟连着一条极细的金线，直通灯盏深处。
再用柳叶刀撬开最外层的青铜莲瓣，露出内里九层叠压的花瓣。
姬时月眼神专注，一步步将灯体拆解，每一处零件都被她小心取出，整齐地排列在锦帕上。
当她用探针挑开蛇首第三片逆鳞时，整个灯座“咔”地弹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九百九十九根“鸩羽针”。
赵老说得没错，这千鸩灯远比表面看起来危险得多。
姬时月变得小心，随着她的指尖在零件间游走，脑海中逐渐浮现一张机关图。
“原来如此！”姬时月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灯芯暗藏螺旋纹路，可控制毒针射出的角度。花瓣内侧布满肉眼难辨的小孔，是毒针发射口。
晨光渐起，窗棂外透进一缕淡青色的天光。
姬时月手指翻飞，精巧的零件在她指尖流转，如同被赋予生命般重新归位。
青铜花瓣一片片合拢，机关咬合的“咔嗒”声清脆悦耳，在静谧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片莲瓣严丝合缝地扣回原位时，远处正好传来侍女们晨起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如同秋叶扫过石阶。
姬时月唇角微勾，不慌不忙地将千鸩灯举到窗前，借着晨光端详。
此刻的千鸩灯看上去与昨日别无二致，唯有她知道，原本简单粗暴的“千针齐发”，如今可通过旋转灯座底部的蛇纹环精确控制毒针数量。不仅可以节省毒针，还可以避免误伤，更能在不必要时留活口。
灯芯深处缠绕的冰蚕丝取代了原本的金属机簧，毒针射出时再无“嗖嗖”破空声，只有花瓣轻颤的微响。
花瓣夹层中嵌入的噬灵砂，会在毒针穿过的瞬间释放，腐蚀修士的护体灵光，任你修为再高，也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