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碾过家门口的土坎，停了下来。林桉沉默地解开前梁上捆书的麻绳，将那沉甸甸的一摞旧课本抱在怀里。
周芸正坐在屋檐下择菜，看见儿子抱着那么一大捆东西进来，惊讶地站起身：“桉子，这…这是哪来的？”
“妈，是我在市集买的。”陆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手里还拿着医院开的那几盒钙片和补血药丸。
周芸惊讶，但目光立刻被陆灵手里的药盒吸引，顾不上书了，急切地问：“医生怎么说？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事，”陆灵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孩子挺好的，就是我有点贫血缺钙。”她把药盒递给周芸看。
周芸接过药盒，看着上面印着的字，眉头紧紧锁起，叹了口气：“唉…这身子骨…光吃药哪行？得想法子弄点有营养的吃啊…”她忧心忡忡地念叨着，“鸡蛋…鸡蛋得省着点攒攒…看能不能跟谁家换点骨头熬汤…”
林桉抱着那摞书，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母亲那句“弄点有营养的吃”扎进了他心里。他目光扫过陆灵依旧苍白瘦削的脸颊，又落在她手里那几盒药上，最后定格在自己怀中这摞书上。
“我出去一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没等周芸和陆灵反应，便抱着书径直走进房间，小心地将书放在炕头最平整的地方，还用一块旧布盖好。然后他转身出来，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
林桉径直去了李铁牛家。李铁牛正蹲在门口磨锄头，看见他来，咧嘴一笑：“桉子哥？你怎么来啦！”
林桉开门见山，声音没什么起伏：“铁牛，你上次说的，镇上粮库砖场那活儿，一晚上多少？”
李铁牛愣了一下，随即伸出两根手指，又加了一根，压低声音：“三块！桉子哥，那可是实打实的三块！扛大包，一麻袋一百多斤，从仓库扛到站台装车，一晚上得干七八个钟头！累得能脱层皮！”他打量着林桉不算特别壮实的身板，语气带着劝诫，“哥，那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都是些铁打的汉子…”
“帮我报个名。”林桉打断他，语气坚定。
李铁牛张了张嘴，看着林桉不容置疑的样子，最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成…成吧，桉子哥，我给你报上。明晚…明晚就得去。”
林桉“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家里，陆灵想到康美婷，不自觉担心，转向周芸：“妈，我去隔壁看看美婷姐。”
周芸正对着药盒考虑怎么弄点有营养的给陆灵补身子，闻言点点头：“去吧，她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王凤又去村头刘芳家唠嗑了。”
陆灵走到隔壁院子，果然静悄悄的。她推开虚掩的堂屋门，一眼就看到康美婷正颤巍巍地站在一张高脚凳上，踮着脚，费力地用鸡毛掸子去够房梁角落的蛛网。她笨重的身子摇摇晃晃，看得陆灵心惊肉跳，陆灵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