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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陆灵睁着眼睛,毫无睡意。高中历史知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下个月,大概就是下个月了,1977年10月国家就要宣布恢复高考了!

林桉…他那么宝贝那些书…没准是个读书的料!他如果能考上大学,以后就不用在村子里种地过苦日子,得支持他高考!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买一套资料赔给他!这没准…还能缓和关系、甚至改变他对自己看法的一个契机?

紧接着,今晚接生一幕再次撞入脑海——昏暗油灯下绝望的产妇,卡住的胎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攫住了她。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医疗匮乏的乡村,她前世赖以生存的专业技能,或许正是她立足甚至改变现状的最大依仗!接生…不仅能救人,还能赚钱!她也要去高考,然后堂堂正正地回到她热爱的妇产科领域!

天慢慢亮起来,陆灵起了身。身体的疲惫和沉重感依旧存在,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灶间,开始生火、舀水、淘米。

当林桉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厨房门口,看到陆灵背对着他,正用筷子搅动着粥,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子里有一股米香。

林桉的脚步停在了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周芸也被米香引了出来,她扶着门框,看着灶间忙碌的身影,眼睛里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灵…灵儿?”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疑惑。

陆灵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刻意的微笑,额角还沾着一点灶灰:“妈,林桉,起来了?粥快好了,洗把脸就能吃了。”她语气平静,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一顿气氛微妙的早饭在沉默中结束。林桉自始至终没说话,只是埋头喝粥,偶尔抬起眼,那目光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在陆灵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周芸的眼神里既有欣慰,也有担忧。

林桉放下碗,沉默地拿起农具出门,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

周芸还是咳嗽,陆灵看着周芸吃了药,扶她进屋躺下。环顾这个家,破败、杂乱、积满了经年的灰尘和油垢。一股强烈的打扫冲动涌上心头——她需要一个干净的环境!这不仅是为了健康,更是为了她自己能在这个空间里喘口气。

说干就干。陆灵挽起袖子,找来一块破布当抹布,又从水缸里舀出冰冷的井水。打扫开始了,她才真正体会到这具身体有多差。弯腰擦几下桌子,腰就酸得直不起来;扫一会儿地,眼前就开始发黑,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咙。她不得不干一会儿,就扶着墙大口喘气歇一会儿。

周芸在屋里听到动静,挣扎着起来,倚在门框上,看着儿媳苍白的脸和额头的虚汗,心疼地劝道:“灵儿…别弄了…歇歇吧…这些活不急…”

“妈,没事,我慢慢弄,活动活动也好。”陆灵抹了把汗,挤出一个笑容,继续手里的动作。

汗水浸透了她的旧褂子,灰尘沾满了她的脸颊和手臂。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窗棂上的陈年污垢,清扫着角落里的蛛网,将散乱的东西归置整齐。当最后一块地面被清扫干净,露出原本的泥土颜色时,陆灵扶着酸痛的腰,看着眼前虽然依旧破旧但至少整洁明亮的屋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微弱的成就感,暂时压倒了身体的疲惫。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爽利的女声:“灵儿!在家不?一起去河边洗衣裳啊!”

陆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媳妇正扶着院门探头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原主的记忆涌现——这是隔壁邻居康美婷,平时和原主关系不错,经常结伴去小河边洗衣服。

“美婷姐,等我一下!”陆灵应了一声,找出昨天被血弄脏的衣服,拿起木盆。

康美婷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堂屋和灶间,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哎哟我的老天爷!灵儿!”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陆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你这打扫的也太干净了!”

陆灵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闲着也是闲着…看着乱,心里也烦。”

康美婷啧啧称奇,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回头看:“不得了不得了…”她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托着沉重的后腰,脚步显得有些笨拙。

陆灵的目光落在康美婷身上,职业本能让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康美婷的肚子高耸,腹围明显偏大,胎头似乎已经半入盆,但位置偏低。她走路时骨盆微微前倾,步态有些蹒跚,是骨盆前倾步态,每一步都显得很吃力。结合她略显狭窄的骨盆形态,陆灵的心微微一沉——胎儿估计不小,骨盆条件却不太好,顺产的难度恐怕不小。

两人结伴走向小河。河水清澈,岸边散落着几块光滑的大青石,是村里女人们惯常的洗衣场所。

“美婷姐,”陆灵一边把衣服浸湿,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你这快足月了吧?打算去哪里生啊?”

康美婷正费力地蹲下身子,闻言一愣,抬起头奇怪地看着陆灵:“灵儿,还能去哪儿生?当然是请王婶儿来家里接生啊!咱们村不都这样?”

陆灵搓衣服的手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我是说…没考虑过去公社卫生院?总归安全点…”

“卫生院?”康美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无奈,“哎哟我的傻妹子!那得多贵啊!再说了,咱们这十里八村的,谁家媳妇生孩子那么洋气还去医院啊?不都是接生婆来家里?王婶儿经验足着呢!”她说着,用力捶打着一件旧衣服,水花四溅。

陆灵沉默了。她知道康美婷说的是实情。在这个闭塞的年代,在这个贫穷的乡村,去医院生产对绝大多数村里人来说很奢侈。她看着康美婷因为身体笨重而不便的动作,看着她脸上那种对“接生婆”的信任,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无力感。她能说什么?说王婶儿经验再足,面对复杂的难产也束手无策?说她的骨盆条件可能生不下来?那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咒人。

她只能低下头,用力搓洗着盆里的衣服,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美婷姐…那你…在家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别老坐着躺着…活动开了,生的时候能顺当点…”

康美婷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我婆婆也这么说,天天支使我干活呢!”她语气里带着点抱怨,但更多的是习惯。

洗完衣服,两人端着沉重的木盆往回走。在各自家门口道别时,陆灵看着康美婷挺着大肚子、有些蹒跚地走进隔壁院门的背影,心头那点沉甸甸的预感,像一块石头,越压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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