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落衣帽间。
沈玉珠端着杯盏倚靠在门边，睡眼惺忪。
看着男人穿上白衬衫，利落的系上袖扣，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一抹浅笑。
顾淮川不紧不慢地系上纽扣，突然侧头问她，“会不会系领带？”
“啊……？”
沈玉珠怔了一瞬，随即脸颊微红，轻轻摇了摇头。
她这辈子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顾淮川是她接触的第一个穿西装的绅士。
顾淮川拿起一条深灰色的领带，朝她伸出手。
“过来。”
沈玉珠走上前，双手接过领带，有些不知所措。
顾淮川轻握她的手，引导她将领带交叉。
“宽端在左，窄端在右。”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耳侧。
沈玉珠笨拙的跟着他的指示，手忙脚乱的摆弄着领带。
好不容易将领带绕在他的脖子上，又因为太过紧张，试了几次都系不成型。
她耳尖渐渐染上红晕，抬眸一脸歉意，“对不起，顾先生，我真笨。”
顾淮川轻笑一声，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你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他带着沈玉珠，将长端从短端下方穿过，再向上翻折，动作缓慢细致。
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沈玉珠双手微颤，忍不住抽出来，红着脸道：“谢谢……顾先生，我学会了。”
顾淮川低头静静看了她几秒，转身从抽屉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她，“我要去上班了，这个新手机你换上。”
手机外壳是顶级的陶瓷材质，屏幕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
沈玉珠接过，摸了摸，不安的看向他：“顾先生，这太贵重了。”
顾淮川不容她拒绝，冷声道：“你那个旧手机卡顿，信号差，早该换了。”
上次沈玉珠一声不吭冒着大雨跑去幼儿园，天知道他打了多少个电话，没一个接通的！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继续道：“手机卡我已经帮你换过来了，从现在起，必须24小时保持畅通，要是漏接，我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沈玉珠自知理亏，悻悻点头，没敢再跟他理论。
*
顾淮川下楼，杨明志恭敬候在车旁。
“顾总，李局今早致电，说许义康愿意用写字楼交换她女儿，您看？”
顾淮川坐进车，闭目养神，“既然他有这个诚意，就成全他。”
杨明志悄悄看了眼后视镜，顾家是华城世家之首，天皇老子来了都得礼让三分。
机关顾问早就来通过气儿，那栋写字楼未来的价值难以衡量，许家这回算是大出血了。
……
偌大的家里空荡荡，沈玉珠一时有些不习惯。
以前何家烁赘入许家，她也是一个人过，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寂寞难熬。
手机震动。
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是何家烁。
沈玉珠心里惦记着孙子，毫不犹豫按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何家烁的暴躁低吼：“妈，小西不见了！”
沈玉珠一颗心沉了下去，猛的站起身，“什么？他不是还生着病？怎么会不见？”
“已经退烧了，都怪我，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病房。”
何家烁声音沙哑又疲惫。
小孩子生病最会闹腾，哭闹不止，他抱着哄了一整夜，本就精疲力尽，好不容易退了烧，他出去缴个费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沈玉珠匆匆拿起外套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
小孩子生完病，体力不支，应该走不远。
沈玉珠紧张到手心出汗，频频望向窗外。
还没到医院，就见路边聚集了一群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遭遇不测。
沈玉珠心有所感，一颗心狂跳，连忙叫住司机，“师傅，快停车！”
她手脚发软，颤抖着拨开人群。
却见一个小脑袋瓜背对着人群，正用一根细长的狗尾巴草，逗弄两只油光水滑的蛐蛐。
许小西眼睛瞪得滚圆，小手紧紧攥着草茎，嘴里不停为蛐蛐加油呐喊。
沈玉珠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提高音量打断他：“许小西！”
许小西猛地回头，见到来人，眼睛一亮，“奶奶！”
沈玉珠把他拉起来，后怕的轻拍他脑袋，“你怎么可以一个人乱跑？这样会让人很担心知道吗？”
许小西蹭蹭她的手臂，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奶声奶气道：“奶奶，我想你了。”
沈玉珠跟他聚少离多，这乖巧可人的模样，她根本舍不得再说一句重话。
她叹了口气，牵起他的小手，“走吧，奶奶带你回家。”
两人刚挤出人群，身侧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玉珠，小西！”
沈玉珠扭头。
许义康脸上的焦急还未褪去，显然也是满世界找着外孙。
“外公。”许小西虎头虎脑的扑上去。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外公都快急死了！”
许义康揉揉他的脑袋，又看向沈玉珠，“谢谢你，玉珠，还好有你帮忙，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沈玉珠露出浅笑，摆手道：“不用谢，我是孩子奶奶，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小西人小鬼大，偏要一手牵着外公，一手牵着奶奶，说这样才有安全感。
沈玉珠无奈的迁就，根本拿他没办法。
许义康不自觉的看向她温婉的眉眼。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连衣裙，长发随意挽起，和记忆中那个在图书馆奋笔疾书的少女重叠了一瞬。
两人虽是高中同学，可自从沈玉珠结婚后，就没了来往。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儿女的婚宴上，那一次，她眉宇间的沧桑让他忍不住动容。
而这次见面，她脸颊泛着健康的粉嫩，杏眼像含了一潭春水，皮肤更加细腻柔软。
他忍不住开口：“玉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玉珠想起跟顾淮川相处的点滴，眼底浮起一抹羞涩，嘴角忍不住翘起，不自觉搓了下衣角，“嗯……还行。”
说起来，她匆忙出门，还没向顾先生“报备”。
她伸手想拿出手机，却听许义康说道：“玉珠，对不起，我替我那个不孝女跟你道歉，她做事实在太任性太猖狂了，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师傅把你的房子修缮好。”
沈玉珠拿手机的手顿住，轻声问道：“芷柔出狱了？”
许义康点点头，并没有将许家付出的代价说出来，反而面带祈求：“她在拘留所这几天也吃尽了苦头，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好吗？”
他的姿态放这么低，两人曾经是高中同学，现在又是亲家，还提出了补救措施，沈玉珠自然没必要跟他撕破脸。
她淡淡道：“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要她不再无理取闹，我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不过依那对母女的个性，要平息战火，根本就不可能。
劳斯莱斯停在漫长的红灯前。
杨明志无意中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侧头狐疑道：“顾总，我好像看见夫人了。”
顾淮川正点开对话框，界面停留在半个小时前，他问沈玉珠中午想吃什么，她没回。
闻言，偏头朝窗外看去，深邃的眉眼瞬间冷下来。
沈玉珠跟许义康一左一右牵着许小西，有说有笑，看起来像一家三口不说，眼里居然还透着点娇羞。
跟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对她害羞的神态早已了如指掌。
杨明志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他之前负责调查沈玉珠的生平，就差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了。
如果许义康跟她只是普通亲家关系，他还不至于这么紧张。
问题是，那个许义康，高中时代暗恋过沈玉珠，还给她写过情书！！！
许义康见沈玉珠肯和解，心口紧绷的弦松懈下来，笑道：“玉珠，你一直都没变过，还向当初那样善解人意。”
他目光中带着点怀念，沈玉珠尴尬的移开视线，准备道别。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她答应过顾淮川，不能到处乱跑，要安心养胎。
她抬手轻抚肚子，今天心情跟过山车一样，不知道会不会使胎儿受到惊吓。
正要转身，许小西却扯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嘟起嘴，“不要嘛，奶奶，你再多陪我玩一会儿。”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小屁孩今天格外黏人。
沈玉珠看向孙子楚楚可怜的小脸，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好退而求其次，答应先把他送回家。
车厢内温度降至冰点，顾淮川目光如冰刀，不自觉握紧手机，拨通沈玉珠的电话。
响了足足一分钟，都不见她有掏手机的动作。
远处，许义康快速走到后座，打开车门，一只手护在车框上方，温柔的看着祖孙俩进入车内。
杨明志握着方向盘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开口：“顾总，要不要我下去……”
顾淮川眼底结上一层冰，将手机扔向一旁，冷冷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