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丽和曼丽带了家乡的果干肉干、奶酪马奶酒,前去拜访住在主屋的一位娘子,被小丫鬟给拦下来,告知了上林苑少丞包罗。
包罗是管理上林苑的老人了,一把年纪依旧精神矍铄。
他严肃地斥责,“你们这几个还有些韧劲的,最好老实点,别去惹那位。”
“若是谁说漏了嘴,我可保不住你们的性命。”
包罗可以说是苦口婆心,真心为几位良使着想。
“本就没有希望进宫,你们若安安生生的,必能平稳度过此生。”
“谁若是心存妄想,那就离死不远了。”
话糙理不糙,但曼丽还是想争取一下,“我们都知道,不能告诉那小娘子陛下的身份,我们只是与她一见如故,想说说话,还望大人通融。”
包罗自然不允,“不行!”
恰好这时,素容施施然进了门,小丫鬟都毕恭毕敬地尊称她姑姑。
包罗见是皇后身边的人,立即行礼,“容姑姑百忙之中驾临,我等真是荣幸。”
素容平易近人,搀起包罗,“大人可折煞我了。”
包罗谨小慎微,试探着问道:“容姑姑,不知有何吩咐?”
素容招招手,后头几个身着宫装的丫鬟鱼贯而入,手上抱着价值不菲的布匹及各色胭脂水粉。
“这不临近中秋,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体恤上林苑女眷,特意送来赏赐,抚慰各位良使思乡之情。”
离中秋少说还有半个月,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包罗自然不会多事。
包罗擦擦额汗,搜肠刮肚地说好话,“娘娘心地仁善,心怀女眷,真是母仪天下啊。”
寒暄过后,素容随口问道:“不知这些女眷近况如何?”
包罗如实禀告,“上林苑良使共一十二名,有八名身患重疾,只能在屋中养病。”
“另外四名,都安分守己,容姑姑尽可放心。”
疯了八个,还剩四个,但也足够了。
素容打量了下屋中低眉顺眼的狄丽和曼丽,“劳烦大人,我代娘娘见见她们,也好向皇后娘娘复命。”
包罗无有不从,这便着人去请另外两位良使。
除了狄丽和曼丽,来自西域。
还有一位名叫金贞,来自辽东。
另外那位名叫虞思,来自滇国。
素容走出上林苑时,很是满意,能在上林苑耐得住寂寞的,绝非等闲之辈。
这几个女人,生得花容月貌,心肠也是一等一的歹毒,无不拍胸承诺,一定办成事。
素容高高在上,“若能成事,宫中必有各位良使一席之地。”
“但谁若是胡言乱语,恐怕也就要和那八位良使作伴去了。”
言外之意,不死也疯。
但为了能接触到皇帝,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都会竭尽全力。
皇帝勤于朝政,忙完时已近黄昏。
萧曦和招来王显胜,“叫上小元子,寡人要去趟上林苑。”
皇帝日日都要去看岳美人的,这几乎已成了惯例。
谁知王显胜却略显哀伤,“回陛下,小元子病了。”
萧曦和瞧他一眼,王显胜心领神会地解释缘由,“这狗崽子心上人今儿一早暴毙了,是以才一病不起。”
小元子是王显胜唯一的徒弟,颇为重视,悉心调教许久,却没想到这狗崽子还是个痴情种,丢尽了他的老脸,真是不成器。
萧曦和眉头微皱,“为个女人?”
王显胜也怒其不争,“可不是嘛。”
萧曦和心头没什么波澜,他一向心肠冷硬,“不值当。”
这时小太监又来通传,“陛下,骁骑将军提前返还,此刻正在建章宫前等待传召。”
汇报军情是大事,萧曦和一向重视,他转头吩咐王显胜,“你带着苏念卿去给岳美人诊脉,详细脉案,拿来给寡人看。”
“诺。”
这苏念卿医术了得,太后病重,他一剂药方便让太后起死回生,这才得陛下重用。
陛下能让苏念卿前去诊脉,可见对那岳美人的重视。
岳瑶近来烦躁,出逃的事没有半点头绪,怎么盘算都有漏洞,时日久了愈发思念家人,即将立秋,家中必定农忙,也不知张生近来是否安好。
“娘子,主子爷安排的侍医来诊脉啦。”小丫鬟通报过后便带着苏念卿踏入主屋。
苏念卿不言不语,礼数倒足,岳瑶赶忙摆手,“别跪,快起来。”
整得跟她有多尊贵体面似的,实际就是权贵们圈养的玩物罢了。
李婆子扶着岳瑶在案前坐下,拿来锦帕盖住岳瑶细嫩的手腕。
岳瑶和蔼,吩咐小丫鬟,“你去倒杯茶来。”
苏念卿头也不抬,不敢瞧岳瑶的容颜,只颤抖着手搭上岳瑶手腕。
李婆子在旁盯着,苏念卿细细诊查,突兀地问了句话,“娘子从前可是居住在这长安城以东?”
岳瑶不解其意,“这和身子骨好坏有关联吗?”
她上辈子学的是西医,大刀阔斧地开刀她能懂,这中医的阴阳平衡她是半点不明白。
苏念卿眼睛瞟了下李婆子,“自是有的。”
岳瑶脑中嗡的一声,霎时明白过来,侧头对李婆子说:“你去厨房问问,还有没有糕饼可吃。”
待李婆子走后,苏念卿立即低声询问,“娘子可是张家妇?”
这人认识她?
岳瑶大喜过望,心脏砰砰直跳,“你怎知?”
苏念卿直起腰板,“不瞒娘子,鄙人与张家独子张生乃是儿时玩伴,去岁他喜结连理,我曾偶然前去道贺,恰见娘子与张生拜堂,热闹喜庆,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因着岳瑶十分貌美,所以苏念卿记忆深刻。
上次诊脉,匆匆一瞥,苏念卿便察觉是她,只是为了明哲保身,不敢声张。
但又不忍见张生痛不欲生,是以今日才贸然询问。
果然是旧识。
岳瑶震惊之余又添庆幸,不禁想起她与张生成亲那日。
上辈子岳瑶没结过婚,这辈子初次嫁人,自然难免紧张,毕竟连新郎官什么样她都没见过。
但爹娘做主,岳瑶闺阁女郎,也只能入乡随俗,不能违背。
出嫁前她详细打听过,父母只说对方是地主儿子,家产丰厚,嫁过去就吃香喝辣。
至于媒人,更是侃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岳瑶嫁过去,不是做新妇,一准儿是做娘娘享福去了。
况且这新郎官是一表人才,十里八乡的女郎抢着嫁他呢。
岳瑶不知媒人就爱夸大其词,心思单纯的信了。
就这样,岳瑶忐忑期待地上了花轿。
外头吵吵闹闹,岳瑶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终于到了洞房花烛夜,张生小心翼翼挑起红盖头,岳瑶见他相貌堂堂,像个温厚的读书人,且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当得起一表人才。
四目相对,张生羞涩腼腆,咧嘴一笑轻声唤道:“娘子。”
众人笑嘻嘻来闹洞房,臊得二人脸颊通红。
红烛帐暖,春宵一刻。
好在婚后相处,张生确实是个难得的良人,对岳瑶呵护备至,百般疼爱,性子软和,温润如玉,从未和岳瑶红过脸拌过嘴,是以岳瑶过得十分舒心。
岳瑶深知在这时代生活不易,能嫁得佳婿,已是十分幸运,况且这家从上到下都无可挑剔,遂静下心来,安生过日子。
可谁曾想她日后还有这么道劫难,真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