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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破晓。
林兮兮从最好的朋友的床板上爬起来,目送凌嘉慧去公司上班。
伴随着压低的关门声,林兮兮打开了某个打车软件。
这一次,即将获得一笔不菲资产的她点开的不是平常跨城的顺风,也不是领券的特惠,而是不使用任何券的专车——
目的地是陆明泾的祖宅。
关于陆明泾家明确的地理位置,并非她做过什么背景调查。
托苏主管的福,之所以对陆家的渊源有所了解,就是因为某次苏主管在不同部门交流的冷餐会上非常不经意地提及了陆明泾家奢华低调的装修风格、有市无价的地段……甚至于最后把人家的门牌号也给报了出来。
普通员工自然没有登门拜访的机会,更不敢上门造次,所以人家苏喻夏说也就说了,既表明了自己和陆家的关系特殊,又暗示了未来成为老板娘的潜在可能。
此后,大多小公司里管理部门的中层对她更是殷勤。
恰巧林兮兮当时无心记下,这下派上了用场。
走之前,她并没有特意和嘉慧打声招呼,因为她知道这只会徒增嘉慧对自己的重重担忧而已。
……
约莫是九点半,林兮兮一鼓作气跨城来到了陆家,顾不上修葺平整的草地,以及欧式审美的罗马小喷泉,怡人的景色没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承认他的生长环境果然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要优越,正是因为如此,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她径自按响了门铃。
她盯着隔绝外人的金属铁栅栏,上方是繁复的花纹与尖锐的矛头,终于在她这位不速之客再次按动门铃之前徐徐敞开。
“你是?”
“我来找陆先生和陆太太。”
“请问有什么事吗?”
“私事,和……他们的儿子陆明泾有关。”真到人家府上,见着人家看上去十分专业的管家,林兮兮才发觉自己昨天晚上的心理建设等于白做了,她还是下意识感到没底气。
她确实只是个别无所长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天然的人与人之间的鸿沟面前,每走一步都如艰难跋涉。
面对站姿挺拔、目光锐利却十分有洞察力的管家,虽年迈,却让人不敢轻易懈怠。
但她终归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小孩搏一搏。
没过多久,她等到管家的通报:“先生和太太让您进去。”
气势稍弱却不断给自己鼓足勇气的林兮兮迈入了大门,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她还没正式走进客厅,就看见陆明泾的母亲也就是传闻中在公司年会上出席时冷若冰霜、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的方女士此刻正打量着自己。
她感觉现在自己好像不那么坚定了。
就像是有一部分的自我拼命在说,“你怎么敢到这里来的啊”,一个分裂的自我在说,“不来这里去哪里啊”。
她的手下意识抚摸住那个与她休戚相关的小生命,希望借此来获取力量。
而眼尖的方女士却立马捕捉到了她这一举动,“你怀孕了?”
“嗯嗯。”
林兮兮将折好的B超单子又摊开,努力使之平整,准备递交到陆明泾父母的手上。
她下意识地使得自己站稳些,一手撑在玄关处的美式核桃木的鞋柜上,林兮兮先自报家门,又说,“昨天,陆明泾陪同我去做检查的。”
接下来,陆母的表现就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了,方女士眼瞧着自己动作迟缓,竟然亲手搀扶住自己,丝毫找不出她之前在年会上的影子,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遍,“你确定?”
她将手中的单子递给身旁陆明泾的母亲,然而握紧自己手臂的手却并没有随之松开。
陆母一时失语,她语气激动地与老陆总说:“我们这是要当爷爷奶奶了!”
“你先缓一缓。”陆忱面不改色,心脏却也乱跳着,恨不得立马找来儿子对峙。
陆忱担心空欢喜一场:“先听她怎么说。”
“让她坐下再说,”方女士照顾周全道,“吴妈,给林小姐倒杯水。”
林兮兮抿了口水,好不容易心平气和了起来,于是就当着陆明泾父母的面把话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叔叔阿姨,我和陆明泾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经济条件天差地别,所以我也不敢妄想陆总会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来娶我。”
“但是我觉得小孩既然出现在我的肚子里,可能就是上天的指引吧。”
“我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陆母望向她的眼光相当欣慰,就好像她虽然逾越地出现在了陆家祖宅,却相当有自知之明。
接着,林兮兮话锋一转,“可是,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才刚毕业,手头上也没有多少的积蓄,要独立抚养一个孩子长大,尤其是在京市的话,我觉得不太现实。”
陆父一眼就看透了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女生的心思,发话道:“那你想要多少钱?”
林兮兮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又用白纸黑字给写了下来:“我要1100万。”
她特意解释了一番:“我家里的房子不够大,要改善的话,至少需要补400万,想要一套靠近地铁口的公寓的价值差不多是200万,而剩下500万用于小孩18岁成年前的开销……”
陆父陆母异口同声道:“一千一百万?”
是她狮子大开口了吗?
事到如今,她既然已经有了小孩,也不那么排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其实这个钱也是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的。”
她也没有那么贪得无厌,开1100万无非是做好被砍价的心理准备,人家还到1000万甚至于800万都情有可原。
在合理区间内降低数额,她也愿意接受。
陆父陆母突然用那种很纳闷的眼神看向她,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快败下阵来,得替她的小孩好好争取一番,可她还没有再度开口说这笔钱的用途和必要性,在她错愕之际,门外突然再度传来一阵动静——
是陆明泾。
陆明泾发疯似的找了她整整一晚,结果他的搜索却全无收获。
一夜没合眼、眼下乌青的他赶回家里,安置好昨天拿走的玩意,接通陈特助的电话,“林总,我们找遍了全城,公司内外的人都联系了,就是看不见林小姐的踪影。”
“不用找了,”他一字一句道,“她在我家。”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方才他在门外,林兮兮在和他的父母商讨着索取的动产、不动产,而眼底不见那天夜晚缠绵时的半分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