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辛琰从她手中接过文件,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融资是商业行为,与你没什么关系。宋家娶妻,从没有不收聘礼的先例。”
章筱知的目光重新落向那一叠文件,“这些,你可以跟我父母谈,他们——”
“我又不娶你父母,和我领证结婚的人是你。”宋辛琰及时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辩。
章筱知把想说的话吞进喉咙,这几年,章氏一直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既然有求于宋家,跟宋二公子说话,她自然不敢理直气壮。
一切以大局为重,拉到融资,把市里的大问题解决,把章氏的资金链解决,她才有资格谈尊严和骨气。
她再次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吧,不然他们该下班吃中饭了。”
“急什么——”宋辛琰抬手,对她摆出稍安勿躁的姿势,对桌上的一摞文件扬了扬下巴,“你先签字。”
他靠着沙发后背,长腿交叠而坐,姿态轻慢,“想拉宋氏在江东投资,难道连个民政局都不能配合我的时间吗?”
章筱知闭嘴,舌尖紧紧抵住下槽牙,偷偷吸一口气后问欧恒:“有笔吗?我马上签。”
欧恒双手递上钢笔,“章小姐,请。”
章筱知像个机器人进行流水作业,见到乙方的字样就往上签字按手印。
一切弄妥,欧恒翻开每份文件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全部装回文件袋,“我回去就交给律师,等所有内容操作生效后,每个文件我都会拿一份给你留存。”
章筱知配合地点头,眼角瞥向离她一桌之遥的宋辛琰。
那人望着窗外,神情疏离淡然,挺立的侧影像捏出来的雕塑,嘴里的金梅片和牙齿不停发出‘当当’的碰撞声。
“走吧。”他蓦然起身,像刮了一阵风,大衣的衣襟差点扫落桌上的咖啡。
“好。”章筱知跟在他身后,再次看了眼手表,时针马上指向十一,这个时间过去,加上堵车,到民政局应该正好赶上人家下班。
但宋辛琰说风就是雨,走在她前面像被保护罩护体的一堵高墙,她几乎无法近身,也没有插话的机会。
欧恒开车,两人并排坐在车后座。
章筱知坐姿规矩,十指紧扣放在双腿之上。
宋辛琰背靠椅背,眼睛紧闭像在养神。
余光扫过街景,章筱知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是民政局,但她似乎想错了。
欧恒开着招眼的库里南在市里转了十几分钟,最后在一个大型奢侈品商场门口停下来,回头问了声:“宋总,这里可以吗?”
宋辛琰往窗外瞄了一眼,“可以。”
接着,他开门下车,对还在车里的章筱知招手,“下车。”
“到这里干嘛?”章筱知抬头看了眼大厦,五层楼的商场,全是顶级奢侈品,应有尽有。
章家还在鼎盛时,她倒是经常跟母亲来逛,收藏过几样心仪之物。
最近几年,她只是偶尔路过,连门头都没敢仔细打量。
“买婚戒。”宋辛琰头也没回,径直走进大门。
宋辛琰购物的速度很快,只认品牌,进店十分钟就挑好了一对婚戒。
他把女戒盒子递到章筱知手中,丢下简单的几个字:“戴上吧。”
章筱知顺从地取出戒指,钻石太醒目,品牌也太奢侈,根本不适合她这种体制内上班族佩戴。
但她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思忖着上班时可以摘下来。
宋辛琰半靠沙发扶手,随手打开铁盒扔到嘴里一粒金梅片,心不在焉地将手里的男戒套上无名指,对站在身旁热心效劳的销售员发话:“你们家新款的手表和包,也给她配一款。”
“好的,宋总。”销售人员兴奋地走到货柜旁,戴上手套,从里面取出几款刚上柜的女表和手包,殷勤地拿到章筱知面前,“宋太太,你看看喜欢哪一款?”
太太?章筱知抬眸看了眼销售员,有点排斥这个称呼。
销售员自顾自地将表戴上她的手腕,尖细嗓音发出夸张的赞美:“太太的皮肤白得发亮,配上我们家这款限量版镶钻手表,简直是锦上添花,绝配。”
章筱知朝自己的手腕看去,与金光闪闪的钻石手表并排的,是六年前的一块旧手表,那是十八岁成人礼时父母送她的礼物。
表不是顶尖品牌,但走时很准,又有特殊意义,从读大学到毕业,她从没想过更换。
她没发表意见,宋辛琰替她决定了一切。
手表,手包,还有一条罕见的蓝钻手链。
半小时不到,接近两百万从宋辛琰的卡里刷出去,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章筱知心疼地呼吸,要是把这些钱投到文化馆的某个项目,也能解决不少问题。
她算是见识了顶级富豪的挥金如土,在宋家面前,章家只是拿不出手的小家碧玉。
在民政局门口停车时,十二点十分。
章筱知抢先下车,弯腰对车里的宋辛琰说:“你在车里休息一会,我先进去拿号,等到了上班时间我再过来叫你。”
宋辛琰正握着手机打字回信息,听到她的话后抬头盯着她看了一瞬,眼尾扬起个奇怪的弧度,紧跟着下了车。
他站在车的另一边,面朝章筱知,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我在江东市有没有一点优待。”
章筱知与他对视,不太习惯他看不懂的目光,她迅速移开视线,抿抿嘴回他:“好吧,进去等也是一样的。”
走进婚姻登记处大门,是章筱知没有想到的景象。
进门处站着两名工作人员,见到宋辛琰便恭敬地称呼“宋总”,端茶倒水拿糕点,跟奢侈品店的销售人员态度相当。
“宋总,拍照的师傅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你们过去拍照吧。”一名有职务的领导走到宋辛琰身边,摆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好。”宋辛琰对章筱知使了个类似得意的眼色,“走吧,宋太太,先去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