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脑袋,无措地环顾四周,耳后迅速扯过一旁散落的毯子,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腿上盖。
如此欲盖弥彰的动作,司倾安不可能没察觉。
她下意识地想低头,却被男人一声呵住。
“别看我!!!”
“……”
从刚才到现在,陆见川总共就说了三句话。
“出去”、“别过来”、“别看我”。
每一句都是在拒绝她。
司倾安无声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动作。
“没看你,只是,你现在需要帮助。”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司倾安很清楚,如果陆见川有站起来的能力,那么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像个废人一样瘫坐在地上。
他有他的骄傲。
所以……
陆见川的身体,一定受了伤。
什么伤会让他失去站立能力,而只能依靠轮椅生活?
司倾安的脑袋里迅速跳出了肌肉麻痹、神经受损、骨肉瘤等等关键词……
不过很快,男人果决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联想。
“不需要!”
“好。”
司倾安回答得比他更干脆、更利落。
然后……她当真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味站着!
一个眼神、一个余光都没有落在男人身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
原本两人间的沉默已经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她不接话,陆见川原本准备好的那些更刻薄、更无情的话语也只好随着滚动的喉结吞咽入腹。
试问,谁忍心对一个瘫坐在地上的残疾人置之不理?
司倾安会。
她连最基本的助人为乐的品德都没有的!
说站着就当真只是站着,没准背地里还在偷偷嘲笑他……
陆见川自知无趣,克制着想要往她身上扫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但他的身体……好像并不允许他有自己的坚持。
毛毯的遮掩下,是他蜷曲的两条腿。
准确来说。
是一条半。
他的左腿尚且完整,但由于长时间缺乏运动,力量感和敏锐度都大不如前。
他的右腿只剩下膝盖及以上部分,小腿、脚踝、脚掌缺失。
书房的木地板冰冷而坚硬,透过单薄的衣衫,刺痛着他敏感的肌肤。
再加上刚才倒地匆忙,他压根儿没时间调整自己双腿的位置,右腿残肢末端由于充血,已经伴着席卷全身的麻意,传来了钝刀割肉般的疼痛。
他下意识得用手去紧紧扣住不断跳动的断肢。
但也是徒劳无功。
渐渐的,他原本刻意压制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尽管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几声压抑的呜咽。
陆见川尝试着对抗一切生理反应。
但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
仅仅几分钟,他额头上的薄汗就顺着脸颊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如此多的小动作,他不信司倾安没看见!
但她依旧置若罔闻……
陆见川自嘲般勾了勾唇角,似是在嘲笑自己方才多此一举的行为。
从他搬回来后,他清楚司倾安每天早上都来送瓜果蔬菜,也知道她每日都会询问自己,但他根本没有走出这扇门的勇气。
刚才,隔着监控,司倾安一个手搭上门的动作就足以让他如同惊弓之鸟,整个人慌乱的不像话。
他想要操纵着轮椅去锁门,却在着急忙慌中重重摔了下来,反而给了司倾安进门的机会。
现在,他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残缺,可逐渐加重的疼痛却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