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叶在窗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秋霜刚把碧潭飘雪续上热水,笑着看着王晓曦。
“IB是好,但我赶不上了。”王晓曦转着手里的茶杯,茶叶在水里打着旋,“A-Level的报名早就交了,总不能让剑桥考试局给我开后门——再说,2000年,我要进大学。”
27岁的校长放下茶壶,细框眼镜后的眼睛里闪过点促狭:“这么说,你是觉得A-Level比IB简单?”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习题集,“正好,我这儿有套去年的A-Level真题,数学、经济、物理各三套题,敢不敢试试?”
王晓曦挑眉:“试就试。不过空试没意思——赌点什么,校长姐姐?”
“看你对教育的理解,就不介意你这一声姐姐了。我们就赌成都最好吃的火锅。”林舒湄把习题集推过来,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全A,你赢了,我请;输了,你请。”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许耍赖,得当场做。”
习题集的纸页带着油墨香,显然刚打印不久,油墨味混着茶香漫过来。王晓曦翻到指定的页面,笔刚碰到纸,就听见林秋霜慢悠悠地说:“提醒一句,这几道题是我去年给教师培训用的,据说难倒了不少人。”
“校长姐姐这是在给我下套?”王晓曦抬头时,正撞上她眼里的笑,像藏着颗小石子,投得人心湖发痒。
他不再说话,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数学的微积分题刚解到一半,就听见林秋霜在旁边轻啧:“这里的变量替换太绕了,换种思路会不会更快?”
王晓曦没抬头,笔尖却猛地转了个方向。等他把物理题里的电磁场公式列出来时,林秋霜突然俯身过来,旗袍的袖口擦过桌面,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这个洛伦兹力的方向,你确定没搞反?”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王晓曦手一抖,笔差点掉在纸上。他稳住心神,头也不抬地回:“左手定则,磁感线穿掌心,四指指向正电荷运动方向——校长姐姐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找个磁场发生器试试。”
林秋霜直起身时,耳尖悄悄泛了点红。她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手臂靠在桌边,看着少年人专注的侧脸,看他解经济题时突然皱眉,又在某一刻眼睛一亮,笔走龙蛇地写下结论。阳光从他发梢滑过,在习题集上投下短短的影子,像个跃动的惊叹号。
一个钟头后,王小西把笔一搁:“搞定。”
林秋霜拿起习题集,指尖划过那些清晰的解题步骤。数学题的变量替换简洁得让人惊讶,物理题的受力分析连辅助线都透着巧思,最让她意外的是经济题——他不光算了供需曲线,还加了段对“信息不对称”的批注,观点犀利得不像个高中生。
“这道经济题,”她指着批注,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惊讶,“你是怎么想到的?”
“看新闻呗。”王晓曦耸耸肩,“上次听报道说二手车市场坑多,就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学问——后来翻书才知道,这叫信息不对称。”
林舒湄合起习题集,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真切的惊讶:“行啊,晓曦同学。看来这火锅,我是非请不可了。”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锦江的波光,“本来还想给你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你上了一课。”
“校长姐姐承让。”王小西笑得狡黠,“不过说真的,A-Level虽然偏学术,但它的进阶数学和物理,正好能让我钻得深点——就像成都的巷子,看着窄,走进去才发现藏着不少好东西。”
林秋霜转过身,阳光落在她旗袍的芙蓉花暗纹上,像落了层碎金。“你知道吗?”她突然说,“我当年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最佩服的不是那些门门满分的学霸,而是像你这样,既能把题解透,又能把学问揉进生活里的人。”她看着他,眼神里的好奇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我突然有点期待,你用A-Level敲开名校大门的那天了。”
香樟叶又“哗啦”响了一声,像是在应和。王晓曦看着眼前这位又端庄又带点锐气的校长,突然觉得这场对赌赢的不止是一顿火锅——1999年的蜀都夏天,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场小小的交锋,悄悄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