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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跟在三位爷爷身后爬出洞口,山风卷着松针灌进衣领,扎得脖颈生疼。天色已擦黑,夕阳的余晖把山林染成诡异的暗红,大爷爷走在最前,青布道袍的下摆沾着些墓道里的黑土,像泼上去的墨;二爷爷攥着半张没扎完的纸人,纸人眼眶的黑琉璃在暮色里闪着光,透着股活气;三爷爷扛着他的鲁班工具箱,斧刃上还凝着层白霜,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抓紧点走,” 三爷爷回头看了我一眼,手里的桃木匕首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这后山的阴气,入夜后能缠人腿,被缠上一步挪不动三尺。”

老院的槐树上挂着的铜铃在风里轻响,“叮铃铃” 的声里裹着松木的清香。灶间的火光映得窗纸发红,远远就闻到艾草混着糯米的香气。刚到院门口,二爷爷就往我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米糕,指尖沾着的金箔屑蹭在我手背上,亮闪闪的:“你三爷爷在灶间跟你大爷爷念叨呢,说你在王家村画符时手都没抖,有咱老吴家的样子。”

三爷爷把工具箱往墙角一放,蹲在门槛上磨棺材钉,紫黑的木料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刨花落在地上像蜷曲的蛇。“别听你大爷爷瞎掰。” 他往我手心拍了枚铜钱,顺治年间的,边缘磨得发亮,能照出模糊的人影,“那纸人是你二爷爷闲得慌扎的,说给你当个引路的幌子,顺便试试你能不能认出他的手艺。”

我捏着那枚铜钱,突然想起后山土堆前的纸人 —— 眉眼间确实有二爷爷的手法,尤其是嘴角那道弯,跟他扎的喜神纸人如出一辙,带着股说不出的喜气。“二爷爷的手艺,竟能让纸人引阴气?”

二爷爷正往纸人关节处缠红线,闻言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小把戏罢了。往纸浆里掺点坟头土,再用墨斗线勒出筋骨,自然能引着阴物走。” 他举起纸人晃了晃,纸人竟像活物似的弯了弯腰,关节处发出细微的 “咔哒” 声,“不过论精巧,还是你三爷爷的木匠活厉害,他给你那把桃木匕首,柄上的鲁班锁能锁阳气,寻常邪祟碰不得。”

晚饭时没人再多说,可我瞥见大爷爷往符水里掺了鸡冠血,鲜红的血珠在水里漾开,像朵瞬间绽放的花;二爷爷扎的纸人怀里揣着晒干的糯米,颗粒饱满,泛着莹白的光;三爷爷磨的棺材钉尖淬了黑狗血,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暗芒 —— 都是对付厉煞的狠法子。洗完热水澡躺到床上,松木被褥刚裹住身子,布包里的桃木匕首突然发烫,烫得人指尖发麻,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睡意朦胧间,眼前漫起白茫茫的雾。一个白胡子僧人踩着云来,袈裟上的金线在雾里游,像无数条小蛇。“跟我走,” 他伸手时,掌心泛着佛光,暖得像正午的日头,“这阴阳道,不是你该走的,太险。”

我后退时撞进个硬实的胸膛,是大爷爷。他把桃木剑横在我身前,剑穗上的铜钱叮当作响:“他是我们吴家的种,轮不到外人来带。” 二爷爷的纸人从雾里涌出来,密密麻麻,拼成道密不透风的墙;三爷爷抡起鲁班斧,斧刃劈出的金光在雾里炸出涟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可那僧人的手轻轻一挥,纸人 “噼啪” 成了灰,飘散在雾里;斧头 “当啷” 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大爷爷挡在我身前,青布道袍突然洇出暗红的血,像水墨画里晕开的朱砂;二爷爷往僧人身上撒的糯米,落地全变成了蠕动的黑虫,看着让人头皮发麻。最后三爷爷把我往雾外推,自己被佛光裹住,身影像被水浸过的墨字,渐渐淡去,快要看不清。

“爷爷!” 我猛地坐起身,冷汗把中衣浸得发潮,贴在身上黏糊糊的。窗外的槐树叶影在墙上晃,像无数只手在抓挠,看着心惊肉跳。堂屋的铜铃突然响了,“叮铃铃” 的声里裹着股阴气,三爷爷推门进来,手里的桃木匕首泛着冷光:“醒了?时候到了。”

院里的月光泛着青,像蒙了层薄霜。大爷爷背着桃木剑站在阶前,剑身在月下闪着霜白;二爷爷往布包里塞纸人,每个纸人手里都攥着根红线,红得像血;我把铜钱剑系在手腕上,三爷爷又往我手心塞了三枚五帝钱,顺治、康熙、雍正三朝的,叠在一起透着股阳气,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这钱经历了三朝兴衰,过了无数人手,阳气足得很。” 三爷爷的指尖划过铜钱边缘,留下微凉的触感,“僵尸最忌生人阳气,等会儿往它天灵盖上拍,保管有用,能让它魂飞魄散。”

再进墓室时,石壁的符文已泛出青幽幽的光,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大爷爷和二爷爷正往四壁贴符纸,朱砂在石头上晕开,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看着诡异得很。“这些是锁阴符,” 大爷爷拍了拍石壁,掌心的符纸瞬间贴牢,“等会儿不管它往哪跑,都能被符纸弹回来,插翅难飞。”

三爷爷守在洞口,往地上撒了圈糯米,糯米外又围了圈纸人,每个纸人手里都攥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握在他手里:“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尽管放手干。有我这‘困龙阵’,它跑不了。”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油纸包,是几块糯米糕,还带着灶膛的温度,“饿了垫垫,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二爷爷的纸人立在墓室四角,纸人眼眶里的黑琉璃转得飞快,像真在打量四周,监视着青铜棺的动静。我握紧铜钱剑,剑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大爷爷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青铜棺,棺身上的云雷纹在烛光下活了过来,纹路里的黑垢竟在缓缓流动,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开棺!”

三爷爷抡起斧头,狠狠劈在棺盖的缝隙上。“咔” 的一声脆响,盖沿的红线瞬间绷断,断口处渗出暗红的汁液,像血。符纸像被风吹过似的飘起来,在半空就化成了灰,飘落时像黑色的蝴蝶。一股黑气从棺缝里钻出来,带着股铁锈混着血腥的臭味,熏得人鼻腔发紧,忍不住想吐。

“小心!” 大爷爷突然拽了我一把,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拽倒。棺盖 “轰” 地弹起半尺,更多的黑气涌出来,在墓室里聚成个模糊的人影,张牙舞爪的。二爷爷斧头再落,棺盖彻底掀开,里面躺着的哪是什么邪祟,分明是个穿铁甲的武士,头盔下的脸漆黑如墨,像被烟熏过,手里的武士刀泛着绿光,一看就淬了剧毒。

“吼 ——” 武士僵尸猛地从棺里弹起,铁甲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响,“哐当哐当” 的,震得人耳膜疼。黑气顺着甲缝往外冒,在地上积成滩黑水,冒着泡,看着像滚开的毒药。他落地时震得墓室晃了晃,地上的石子都在跳。武士刀带着股刺骨的寒意劈向最近的大爷爷,刀风刮得空气都在颤。

大爷爷的桃木剑往上一挑,“当” 的一声,火星四溅,像过年放的烟花。他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剑。道袍的袖子被刀风扫过,瞬间破了个洞,伤口处冒出阵阵黑气,像有无数细虫在皮肉里钻,看着让人头皮发麻。“刀上有尸毒!” 大爷爷咬着牙,往伤口上撒了把糯米,黑气 “滋滋” 地冒起白烟,散发出焦糊味。

三爷爷趁机甩出棺材钉,五寸长的铁钉带着风声,“噗” 地扎进僵尸后背。“滋啦” 一声,黑气从钉眼涌出来,像被烧的猪油,腥臭难闻。僵尸发出痛苦的低吼,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猛地转身,刀光直劈我面门,寒气刮得脸颊生疼,像是要被冻裂。

我举剑去挡,铜钱剑刚碰到刀身,就被一股巨力掀飞,“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后背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腥甜的血涌了上来,呛得我咳嗽不止。“小绮!” 三爷爷甩出带绳的棺材钉,钉尖扎进僵尸的铁甲,绳子瞬间绷紧,把它往回拽了两步,铁甲被扯得 “嘎吱” 响,像是要散架。

“霄绮,集中注意力!” 大爷爷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用桃木剑缠住僵尸的刀,剑穗上的铜钱叮当作响,“它怕阳气,用五帝钱!” 我抹掉嘴角的血,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铜钱剑上。朱砂混着血在剑身上晕开,像条小红蛇在爬,看着有了几分灵气。二爷爷突然喊:“贴天火符!”

兜里的符纸烫得惊人,我赶紧掏出来往剑身上一拍,符纸 “腾” 地燃起红光,照得墓室亮如白昼。这次再挥剑砍向僵尸,铜钱剑像切豆腐似的劈开铁甲,红光顺着伤口往里钻,僵尸身上冒起黑烟,发出的低吼像破锣,听得人心里发毛。盔甲上的锈片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黑黢黢的肉,沾着血丝,看着恶心极了。

它猛地后退,武士刀在地上划出火星,“滋滋” 作响。黑气从七窍里往外喷,像打翻了的墨汁,把周围的空气都染黑了。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怨毒,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像是在蓄力反扑,让人不敢大意。

大爷爷趁机往它腿弯处撒了把糯米,糯米一碰到它的铁甲就炸开白烟,“噼啪” 作响。三爷爷甩出的棺材钉正中它的膝盖,僵尸踉跄着单膝跪地,铁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震得地上的符纸都在跳。“就是现在!” 二爷爷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的纸人突然动了,像离弦的箭般冲向僵尸的天灵盖,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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