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乔文庆去李玉梅家接了心心去她们镇外唯一的火葬场。
父母离婚后心心就是被判给爸爸的,而乔文庆没多久便和孟铃同居了,心心自然也是跟着他们住在小出租屋里。
当时刚净身出户的乔文庆虽然工作并不受影响,但身上也没有多少现钱,住的自然也比较简陋,就在镇上一个老街区租了一个两房一厅,他们一间,心心和奶奶一间。
出租屋的楼梯没有窗户,见不到半点自然光,唯一的照明就是每层一个的老旧灯泡发出的微弱黄光,有时甚至都是不亮的,老街区有几个固定的流浪汉,总是时不时的在他们出租屋的楼梯口附近撘窝睡觉。即便住在一起已经成为现实,她和孟铃的争吵也一直没停过。
奶奶并没有帮她,很多时候都只是沉默,更多的是开始往二儿子那跑。乔文庆平时工作挺忙碌,早出晚归也没时间去调节。
人前是受不得半点欺负的小老虎,人后又是偷偷抹眼泪的小哭包。
睡觉的枕头常年画“地图”,不过因为李玉梅家与乔文庆当时暂时租住的出租屋并不远,导致心心三天两头往便往妈妈家跑,乔文庆没有办法,后来初、高中心心被送去住宿学校,周末也一直是回的李玉梅家,直到现在。
而乔文庆和孟铃他俩则在这住了很多年,生完第一个女儿,到买的新房装修好,一家人才搬走。
四房两厅的格局,一间他们住的主人房、一间书房、一间客房、一间儿童房。
早年乔文庆装修的时候还指着儿童房和心心说“爸爸没钱了,是不是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装修你的房间”当时心心还小,觉得不拿钱她就没房间住了,所以也没和李玉梅商量就把存折给了他爸。
后来她上了寄宿学校,也不常回乔文庆那边,又因为小女儿降临,自然的搬家以后,她的房间变成了小女儿的房间。
从始至终,乔文庆都当是理所当然。
和心心说又不是没房间住,客房也有床给她睡啊。
至此她便再没回去过过夜。
早上。
九点不到,她们便到了火葬场。
奶奶的遗体在医院还没送过来,她下了车就一个人蹲在花坛边,然后陆陆续续的心心的叔叔姑姑表弟们都到了。
心心也不理,她在这个家似乎越来越透明,不过她乐得清闲。
面前被一个黑影挡住,心心抬头,是她大表弟乔鑫,二叔最大的儿子,比自己小四岁,因为年龄差不大,从小一起长大,也和她关系最亲近。
心心看他眼睛有点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干脆又把头垂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
乔鑫看她不动,就一直站在她旁边发愣。
九点半左右的样子,奶奶的遗体被送到火葬场,暂放在一个没有装门没有装窗户的毛坯小房间里等待,地上有很多烧过的痕迹,人们便把纸钱和蜡烛拿出来烧,算是最亲近的家属告别的时间。
乔鑫倒是老实在床下一直烧纸钱,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呛的样子。
心心知道他难受,奶奶在他们小时候一起带过他们,感情是别的孩子不能比的,即便他们也经常挨奶奶的打。不像孟铃的大女儿,虽然奶奶也带过她几年,却没什么感情,今天爸爸让她过来也不肯,躲到孟铃大姐家去了。
总是爱吹牛的叔叔们今天显得格外沉默,上了香就到门口站着了,姑姑们在里面反而一直抹眼泪,时不时给奶奶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或者摸摸奶奶的脸说说她们小时候的趣事。
心心从没见过她们这个样子,也没看过奶奶这个样子,她无法接受奶奶不再强大的样子。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奶奶被推走去化妆换衣服。
家里人给她准备了告别仪式,奶奶生前乃至痴傻前一直都彪悍,敢说敢做、正直又仗义。
十里八乡要好的亲戚朋友不少,很多人听到奶奶去世的消息也都赶来见最后一面。
有些是心心熟悉的,更多的是不熟悉的面孔,陆陆续续到来的人也把整个灵堂都塞满了,人们互相小声说着奶奶生前和他们发生过的趣事,心心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她站得笔直并且身体一点都没有摇晃,但她的声音又好像是要把气哭断一样。
先前她跟着人群走进来,并没有站在亲属多的前面,而是在中间的位置,周围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她哭起来只是收到一些视线,但并没人理她,周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抽泣声都自动对她造成的影响弱化了。
心心并不管这些,只觉得这是一种她从没感受过的难过,一向不在人前掉眼泪的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