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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顺着窗户的缝隙淌进高一(3)班的教室,在泛黄的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付悠悠用指尖追逐着那道光影,看着它在崭新的课本上缓缓移动,直到早读铃声像突然炸开的爆米花,惊得她手忙脚乱地翻开语文书。

“《沁园春・长沙》,预备 —— 起!” 班长扯着嗓子喊,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全班同学拖着长音读起来,参差不齐的声音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芦苇。付悠悠的目光越过课本边缘,落在斜后方的叶霁秋身上。他坐得笔直,脊背像被尺子量过一样挺拔,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像停着两只休憩的蝶。

他读书的声音很轻,却咬字清晰,每个音节都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珠,滚落在安静的空气里。付悠悠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走了神,想起小时候在巷口的槐树下,他也是这样,一句一句教她背唐诗。那时候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不像现在,沉得像深潭里的水。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叶霁秋读到这句时,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抬了下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付悠悠的心跳像被按了快进键,“咚咚” 地撞着胸腔。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课本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眼前反复闪现的,是他刚才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像含着一汪深水。

早读课快结束时,傅子昂突然从后面用笔戳了戳付悠悠的背。她回过头,看见他正挤眉弄眼地朝她比划着什么,手里还藏着个东西,被课本挡得严严实实。

“什么啊?” 付悠悠压低声音问,生怕被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发现。

傅子昂神秘兮兮地把课本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藏在下面的漫画书 —— 最新一期的《灌篮高手》,封面都还闪着崭新的光泽。“昨天刚出的,我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的。”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放学借你看?”

付悠悠的眼睛亮了亮。她追这部漫画追了快一年,每次都是傅子昂抢先买到,然后第一时间借给她。“真的?”

“那还有假?” 傅子昂拍着胸脯保证,“不过有个条件,”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朝叶霁秋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得帮我问问叶霁秋,下午体育课要不要一起去打球。”

付悠悠刚要点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叶霁秋清冷的声音:“不去。”

她和傅子昂同时回头,看见叶霁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语文书,正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像在看两个吵闹的孩子。“下午有物理竞赛辅导。”

“啊?又要辅导?” 傅子昂夸张地哀嚎起来,“叶霁秋你能不能别总当学霸,偶尔也陪我们凡夫俗子放松一下嘛。”

叶霁秋没理他,重新低下头看书,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付悠悠看着他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上课铃响时,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视着全班,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上周的摸底考,整体情况不太理想,” 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尤其是立体几何部分,错得一塌糊涂。”

付悠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最不擅长立体几何,上次模拟考几乎错了一半。

试卷发下来,鲜红的 “68” 分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付悠悠把试卷往抽屉里塞,手指却不听话地抖着,连带着桌子都发出轻微的晃动。

“怎么了?” 叶霁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得像耳语。

付悠悠没回头,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抽走了她手里的试卷。付悠悠想抢回来,却被他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发烫的皮肤,像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叶霁秋翻看着她的试卷,眉头微微蹙着。付悠悠紧张地攥着衣角,等着他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敲着她的脑袋说 “你怎么这么笨”。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红色的水笔,在她错得最离谱的那道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示意图。一个简单的三棱锥,被他画得立体又清晰,几条辅助线用虚线标出来,一目了然。

“这里,” 他的手指点在示意图上,“把底面展开成平面图形,就好算了。”

他的指尖带着点墨水的凉意,落在纸上的力度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付悠悠的心上。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示意图,突然觉得那些复杂的线条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谢谢。”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叶霁秋把试卷还给她,没说话,只是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了串数字,悄悄推到她那边。付悠悠低头一看,是他的手机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晚上不懂的,打电话问我。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把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笔袋最里面,像藏了个珍贵的秘密。

傅子昂在旁边看得一脸莫名其妙:“你们俩又搞什么小动作呢?分享答案啊?”

“要你管。” 付悠悠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

叶霁秋也没解释,只是把自己的试卷往傅子昂那边推了推。鲜红的 “148” 分刺痛了傅子昂的眼睛,他哀嚎一声:“人比人气死人啊!”

白楠回过头,看着他们三人说说笑笑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像流星。“叶霁秋,” 她柔声说,“你的数学真好,我这道题也不太懂,能教教我吗?”

叶霁秋点点头,接过她的试卷。白楠的试卷上只错了两道题,都是难度很高的附加题。付悠悠看着她那几乎满分的试卷,突然觉得自己的 68 分格外刺眼。

“这道题,” 叶霁秋指着其中一道题,“可以用空间向量来解,建立坐标系……” 他拿起笔,在白楠的草稿纸上写着解题步骤,字迹工整又漂亮。

白楠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总能问到点子上。付悠悠看着他们凑在一起讨论题目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她突然觉得有点闷,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初夏的风带着点热意吹进来,拂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来了操场那边传来的喧闹声。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欢呼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付悠悠的目光落在操场上,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她想起小时候,叶霁秋只给她一个人讲题。在他家那个堆满了书的小房间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声音温柔又耐心,一遍一遍地给她讲解,直到她弄懂为止。

那时候她以为,他的耐心和温柔,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课间操的时候,付悠悠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抱作业本。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叶霁秋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几只萤火虫。

夏日的阳光很烈,萤火虫的光芒在白天几乎看不见,但叶霁秋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瓶子,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你拿这个干什么?” 付悠悠好奇地问。

叶霁秋吓了一跳,慌忙把瓶子藏到身后,脸颊微微泛红:“没什么。”

付悠悠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总爱在夏夜捉萤火虫给她玩。那些小小的虫子在玻璃瓶里发出微弱的光芒,像星星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是不是给我的?” 她故意逗他,眼睛亮晶晶的。

叶霁秋的耳朵更红了,他别扭地转过头:“谁给你了,我自己玩的。”

付悠悠笑得更开心了,伸手去抢那个瓶子:“给我看看嘛,就看一眼。”

两人拉扯间,玻璃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啪” 一声摔碎了。几只萤火虫从碎片里爬出来,在阳光下笨拙地扇动着翅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付悠悠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霁秋蹲下身,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手指被玻璃划破了也没察觉,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像绽开的小红花。“没事。”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付悠悠看着他流血的手指,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你的手流血了,快去医务室!”

“不用。” 叶霁秋站起身,把碎片扔进垃圾桶,“一点小伤。”

他转身就走,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付悠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悔又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傅子昂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叶霁秋就是那样,嘴硬心软。他肯定不会怪你的。”

白楠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创可贴:“悠悠,你别难过了,我这里有创可贴,你拿去给叶霁秋吧。”

付悠悠接过创可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难受。她看着叶霁秋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些飞走的萤火虫,一起消失了。

下午的物理课,叶霁秋的手指上贴着一块白色的创可贴,格外显眼。付悠悠看着那块创可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复杂的电磁场,付悠悠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偷偷看着叶霁秋,他正低头做笔记,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头发上洒下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温暖又遥远。

放学铃声响起时,付悠悠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心里想着要不要跟叶霁秋道歉。傅子昂已经收拾好书包,催促道:“快走啊,再晚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付悠悠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教室。叶霁秋跟在他们后面,一言不发。白楠也收拾好东西,笑着说:“我家跟你们顺路,一起走吧?”

付悠悠没说话,傅子昂却热情地答应了:“好啊好啊,人多热闹。”

四个人默默地走在放学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四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付悠悠走在最前面,能感觉到叶霁秋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像带着点温度的羽毛,轻轻拂过。

走到巷口时,白楠停下脚步:“我到这儿就可以了,明天见。”

“明天见。” 傅子昂挥挥手。

叶霁秋也点了点头。

白楠走后,傅子昂突然说:“我妈让我早点回家,我先走了啊。”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悠悠,漫画书我放你桌上了,记得看。”

付悠悠还没反应过来,傅子昂就已经跑远了。巷子里只剩下她和叶霁秋两个人,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个,” 付悠悠鼓起勇气,“早上的事,对不起啊。”

叶霁秋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她,“给你。”

付悠悠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用玻璃丝编的萤火虫,翅膀是淡绿色的,身体是黄色的,做得栩栩如生。“这是……”

“我中午编的。” 叶霁秋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虽然不如真的好看,但不会飞走。”

付悠悠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她看着那只玻璃丝编的萤火虫,又看看叶霁秋手指上的创可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谢谢你,叶霁秋。”

叶霁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不客气。”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终于交叠在了一起。付悠悠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也许那些消失的东西,并没有真的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了他们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玻璃丝萤火虫放进书包里,像藏了个珍贵的秘密。她知道,这是属于她和叶霁秋之间的,又一个小小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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