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每一寸筋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破碎脏腑的哀鸣。冰冷的金属锈味混合着浓重不化的血腥气,灌入凌尘的口鼻,提醒着他悬于生死一线的处境。脚下,是翻涌着无尽死寂的深渊浓雾,上方,那恐怖意志扑向石屋的无声风暴仍在灵魂深处投下冰冷的阴影。
他像一只被钉在冰冷金属板上的垂死昆虫,全靠三根深入厚冰的幽蓝冰矛维系着摇摇欲坠的生命。古戒散发的幽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标,坚定地指向斜下方巨大金属残骸的深处。
“恢复?呵…”凌尘喉咙里滚过血沫,发出自嘲的嘶哑低语。他尝试调动一丝元力,经脉瞬间传来千刀万剐的剧痛,如同干涸河床上崩裂的缝隙,稍微触及便痛彻心扉。气海中,赤红虚影的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只剩下不甘的微弱意念在躁动:“煞…精纯煞…吸…快吸…不然…真…要熄了…”湛蓝虚影则沉寂了许多,深蓝光晕艰难流转,维持着冰矛的稳固和凌尘心脉识海最后一丝防护,传递出沉重的意念:“引…戒…指引…煞源…核心…近…煞气…可…暂缓…伤…但…需…谨慎…”
古戒的幽光,精纯的煞源核心…这是唯一的生路。
凌尘艰难地抬起头,目光顺着冰矛钉入的方向仔细打量这巨大的金属残骸。它倾斜地嵌在陡峭的崖壁之上,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混杂着黑色尘土的幽蓝玄冰,冰层深处凝结着无数扭曲的气泡,仿佛冻结了万古的时光。冰层之下,是暗沉到几乎吞噬光线的金属,布满了巨大而狰狞的刮痕、凹陷和断裂口,仿佛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恐怖撞击与撕扯。金属本身的材质非金非石,冰冷坚硬,带着一种沉重古老的气息,其上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扭曲、非人理解的纹路在冰层下若隐若现。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从冰矛钉入处缝隙中渗透出的精纯九幽煞气。这煞气远比石屋中的精纯百倍,带着刺骨的冰寒与沉寂的死意。当它顺着指尖流入破损的经脉时,剧痛瞬间加剧,仿佛无数冰针在撕裂的管道中穿行!但与此同时,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养分”感也随之传来——这煞气中蕴含的冰冷本源之力,竟真的在缓慢渗透进他那新生的、布满暗沉雷火冰络的左臂皮膜之中,如同久旱的焦土汲取着冰寒的毒泉,带来一种诡异的、毁灭与滋养并存的痛麻感。左臂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一丝,皮膜上流转的暗沉光泽也微不可察地亮了一分。
“有效!”赤红虚影的意念带着一丝病态的亢奋,“继续!吸!把这里的煞气都吸干!烧!烧干净!”
“缓…慢…引…经脉…未复…过激…必…爆体…”湛蓝虚影立刻发出冰冷的警告。
凌尘压下心头的悸动,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丝丝缕缕的煞气,避开最严重的经脉裂痕,优先滋养左臂的奇异皮膜和新生的、相对坚韧些的肌体组织。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冷汗和身体的痉挛,但力量感也在剧痛中一丝丝地积累。虽然杯水车薪,远不足以修复本源重创,却让他从濒死的绝对虚弱中,勉强拔出了一丝行动的余力。
他不能永远挂在这里。上方那恐怖意志随时可能返回,或者这残骸深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必须尽快进入古戒指引的核心区域!
他深吸一口带着金属锈味的冰冷空气,开始尝试移动。右臂死死抓住一根冰矛的末端,左臂则艰难地抬起,暗沉的皮膜覆盖着手指,试图抠进覆盖残骸表面的厚冰之中。
咔…嚓…
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冰冷,新生的皮膜虽坚韧,但力量不足,只在冰面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他咬紧牙关,不顾经脉的刺痛,再次强行引导一丝精纯煞气注入左臂!
嗡!
左臂皮膜上那细微的血色雷纹骤然亮起一丝微光,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感瞬间涌上!五指猛地发力!
噗嗤!
覆盖着暗沉皮膜、缠绕着微弱血色电芒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坚冰,竟硬生生在厚实的玄冰上抠出了五个指洞!冰屑飞溅!
“嘶…”凌尘倒抽一口凉气,左臂传来的撕裂感让他眼前发黑,但嘴角却扯出一丝狠厉的弧度。有用!这九幽煞气淬炼出的皮膜,配合残留的雷火之力,竟对同源的阴寒玄冰有如此破坏力!
有了着力点,他不再犹豫。右臂用力,将身体拉向冰矛钉入的缝隙,左臂则如铁钩般交替刺入冰层,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冰层的碎裂声和身体的剧痛颤抖。他像一个在垂直冰壁上艰难蠕动的壁虎,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冰矛钉入点、也是煞气渗出最浓郁的位置靠近。
终于,他攀到了三根冰矛汇聚之处。这里冰层被冰矛钉入时的冲击震裂,形成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透出更加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幽暗煞气,冰冷刺骨。裂痕下方,隐约可见一个被厚冰封堵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巨大金属裂缝入口!
入口边缘的冰层里,赫然冻结着几具形态扭曲的尸骸!
凌尘瞳孔猛地一缩,攀附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些尸骸形态各异,显然属于不同种族。有的高大魁梧,覆盖着岩石般的角质皮肤,此刻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有的身形纤细,背生残破的透明翼膜,被冰晶撕裂;还有的穿着破烂的、样式奇特的金属甲胄,甲胄上残留着焦黑的灼痕和巨大的撕裂口。它们被冻结在冰层深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恐与绝望之中,肢体扭曲,仿佛在死亡前一刻仍在疯狂挣扎,想要逃离这残骸内部。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尸骸的伤口处,无论是撕裂还是腐蚀,都残留着一种与周围精纯九幽煞气同源、却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侵蚀气息!
“咕…”凌尘喉咙发干。这些闯入者,显然比他强大得多,却都葬身于此,成了这巨大冰棺的一部分。残骸内部,绝非善地!
“怕什么!死…死透了!”赤红虚影的意念带着虚弱的凶狠,“煞气…更浓了…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冲进去!抢!”
“尸骸…警示…残骸…内部…恐有…大凶…戒…指引…或为…唯一…生路…但…需…极度…谨慎…”湛蓝虚影的声音凝重如铁。
凌尘的目光死死盯着冰层中一具离入口最近的尸骸。那是一个穿着破烂青色劲装的人类修士,半边身体不翼而飞,断口处覆盖着诡异的黑色冰晶,仿佛被什么恐怖之物瞬间吞噬、冻结。他仅存的右手死死前伸,五指成爪,抠向入口的方向,指甲早已崩裂翻卷。而在他的腰间,一块被厚冰覆盖了大半的玉质腰牌,在古戒幽光的映照下,隐约透出一个古朴扭曲的“玄”字。
玄?玄什么?宗门?还是地名?这修士来自哪里?为何会死在这深渊之下的残骸入口?
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头。但更多的,是那腰牌指向的入口深处——那修士临死前绝望伸向的方向!那里,正是古戒幽光坚定指引的所在!
生路与死路,似乎在此重叠。
凌尘的眼神在恐惧与决绝中剧烈挣扎。退?无处可退!挂在这里,迟早力竭坠入深渊,或被上方返回的恐怖意志发现碾碎!进?面对未知的大凶,步这些强大尸骸的后尘?
“赌!”一声嘶哑的低吼从他染血的齿缝中迸出!他猛地抬起覆盖着暗沉皮膜的左臂,五指之上,血色雷纹与冰蓝脉络同时亮起!这一次,他不再吝啬,疯狂地引导着周围精纯的九幽煞气灌入左臂!
嗤——!
整条左臂瞬间被一层浓郁的幽黑煞气包裹,其上跳跃的血色电蛇和冰蓝脉络光芒大盛,散发出冰冷而暴戾的毁灭气息!
“给老子开!”
随着他野兽般的咆哮,凝聚了全身残存力量和煞气的左拳,如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陨石,狠狠砸向封堵入口的厚冰!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深渊峭壁间炸响!坚硬的玄冰在包裹着毁灭煞气的拳头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炸裂!无数锋利的冰晶碎片混合着冻结了万载的黑色尘土,如同霰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一股远比外部浓郁百倍、冰冷刺骨到灵魂深处、带着无尽死寂与某种沉甸甸“重量”的精纯九幽煞气,如同积蓄了万载的洪水,猛地从破开的冰洞中汹涌喷薄而出!
狂暴的气流夹杂着刺骨的冰屑狠狠拍打在凌尘身上,将他破烂的衣衫彻底撕碎,在他遍布伤口的身躯上又添无数道细密的血痕。但他死死抓住了冰层边缘的金属突起,身体在狂风中摇晃,却没有被冲飞!
破开的冰洞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平坦通道,而是一条向下倾斜、同样被厚厚玄冰覆盖的、巨大扭曲的金属甬道!甬道内寒气弥漫,冰晶在古戒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幽幽的蓝光。通道壁上,冻结着更多形态各异的狰狞尸骸,如同冰封地狱的恐怖浮雕!而在通道深处,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之中,一点微弱却异常稳定、仿佛亘古长存的幽暗光源,正散发着古戒所指向的、精纯煞源核心的奇异波动!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威严、死寂以及一丝…被束缚的暴戾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从通道深处隐隐传来。
凌尘的心脏在狂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他死死盯着那幽暗光源的方向,眼神中的火焰在恐惧与决绝中疯狂燃烧。
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那几乎要冻结肺腑的、蕴含着精纯煞气的冰冷空气,身体一矮,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被尸骸环绕、寒气弥漫、通向未知凶险与渺茫生机的巨大金属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