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刺骨的死寂,如同亿万载不化的玄冰,冻结了时间,凝固了空间。唯有那被无数幽蓝冰晶锁链贯穿、禁锢的幽暗漩涡,如同深渊之心,在厚重的玄冰深处缓慢地搏动、旋转,散发出精纯到令人窒息、却也暴戾到让灵魂冻结的九幽煞源波动。
凌尘匍匐在冰冷坚硬的冰面上,距离那巨大的冰封门户尚有数十丈。这个距离,已经是身体和意志所能承受的极限。再靠近一步,空气中弥漫的、源自锁链裂纹和那囚徒本身散逸出的混乱狂暴煞气,足以将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志彻底撕碎,化为下方尸骸之丘的一部分。
他缓缓抬起的左臂,覆盖着暗沉如渊的皮膜,在门户光源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金属光泽。血色的雷纹与冰蓝的脉络在其下缓缓游弋,如同活物,散发出一种既贪婪又带着本能畏惧的波动。
“吸…只引…散逸…煞气…”赤红虚影的意念带着极致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靠近火源的飞蛾,“老冰坨…护住…心脉…识海…别让…这废物…被冲垮…”
“戒…光…固守…魂印…引煞…入…左臂…皮膜…唯…此处…可…承受…”湛蓝虚影的声音凝重如临深渊,深蓝光晕收缩到极致,死死护住凌尘心脉和识海核心。同时,它也分出一缕极其精纯的玄冰之力,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凌尘左臂之上,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引导——如同在即将决堤的洪流旁,开凿一条极其细微、可控的泄洪渠。
凌尘染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冰痛。他摒弃了所有杂念,恐惧、绝望、疑惑……一切都被压缩到意识的最底层。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引煞!
九狱镇魔功的淬皮法门被运转到前所未有的专注境地。他不再试图主动吸纳,而是将自身化作一块冰冷、死寂、与这囚笼环境同源的“磁石”,以那条被反复淬炼、蕴含着雷火冰煞奇异力量、此刻又覆盖了湛蓝虚影引导玄冰的左臂为核心,小心翼翼地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吸引力”。
这吸引力极其微弱,如同投入惊涛骇浪中的一粒石子,本不该掀起任何涟漪。
然而——
嗡!
当这股微弱的吸引力触及到空气中弥漫的精纯煞气,尤其是那些从锁链细微裂纹中丝丝缕缕渗透出的、最为本源狂暴的气息时,异变陡生!
整个巨大冰封门户,仿佛沉睡中被一只微小的蚊蚋叮咬,猛地一震!
轰隆——!!!
低沉、厚重、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闷响骤然爆发!整个倾斜的金属甬道都在剧烈震颤!穹顶和壁面的厚冰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冰屑簌簌落下!下方堆积如山的尸骸冰雕在震动中发出骨骼摩擦的诡异声响,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被冰晶锁链贯穿的幽暗漩涡,那缓慢的搏动猛地一滞!随即,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百倍、混合着被亵渎的狂怒与无尽饥饿的暴戾意念,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向凌尘的意识!
“呃啊——!”
凌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七窍瞬间迸出血线!若非古戒幽光在那一刻骤然亮起,形成一层薄却坚韧的光膜死死护住他的识海,加上湛蓝虚影不计代价的玄冰守护,这一下意念冲击就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随着那幽暗漩涡的暴怒“注视”,空气中原本只是弥漫的精纯煞气,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化作无数道锋利、冰冷、带着毁灭意志的煞气旋流,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疯狂地向着凌尘——准确地说是向他散发着“吸引力”的左臂——蜂拥扑来!
“来了!撑住!”赤红虚影发出尖啸,意念中充满了痛苦与亢奋交织的疯狂。
“引!入!皮!膜!”湛蓝虚影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撕裂般的急迫!
轰——!!!
比之前强烈百倍、千倍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凌尘!
那不是涓涓细流,而是决堤的毁灭洪流!无数道精纯狂暴的九幽煞气,如同烧红的钢针、淬毒的冰锥、带着倒刺的荆棘,狠狠扎入他左臂的暗沉皮膜!疯狂地钻入、切割、腐蚀、冻结!
“呃啊啊啊——!!!”
凌尘的身体在冰面上剧烈地抽搐、扭曲,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虾!左臂瞬间膨胀了一圈,暗沉的皮膜被撑得近乎透明,其下血色的雷纹和冰蓝的脉络疯狂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皮肤表面炸开无数细密的血口,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冰蓝色的煞气精华喷溅而出,又在极寒中瞬间冻结,形成一层覆盖在手臂上的诡异血冰!
毁灭!极致的毁灭!
新生的皮膜组织在狂暴的本源煞气冲击下大片大片地崩解、湮灭!剧痛如同亿万把钝刀在同时切割他的灵魂!意识在无边的痛苦风暴中沉浮,眼前只有一片毁灭的血色与冰蓝!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顶点——
嗡!
左臂深处,那股源自血脉的暖流,混合着九狱镇魔功法门引动的、冥冥中一丝属于“镇魔”本身的镇压道韵,以及皮膜中顽强不屈的雷火毁灭之力与冰煞坚韧之力,在濒临崩溃的绝境中轰然爆发!
新生!在毁灭的熔炉中浴火重生!
被狂暴煞气摧毁湮灭的皮膜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再生!新生的皮膜不再是暗沉,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光线的幽邃色泽!质地致密得如同亿万次锤炼的星核寒铁!其上流转的血色雷纹变得更加粗壮、凝实,如同岩浆般在幽邃的底色下奔流咆哮;冰蓝脉络则化作一道道玄奥的冰晶符文,散发着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意!
力量!一股冰冷、沉重、死寂、却又蕴含着足以撕裂山岳的爆炸性力量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那条新生的、覆盖了整个小臂、并隐隐向大臂蔓延的幽邃手臂中疯狂凝聚!
“对!就是这样!烧!给老子烧干净!哈哈哈!”赤红虚影感受到涌入气海、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本源煞气,发出癫狂的意念咆哮,其黯淡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那本源煞气,竟连破碎的魂体都能滋养!
“稳…住…炼化…不可…贪多…”湛蓝虚影的声音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深蓝光晕在精纯煞气的补充下,流转得明显顺畅了许多,护持之力更强!
凌尘的意识在剧痛与力量的狂潮中死死坚守。他贪婪地、却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狂暴洪流中的一部分,通过新生的幽邃左臂,源源不断地转化为滋养自身的力量。破碎的经脉在这股精纯力量的冲刷下,裂痕竟在剧痛中缓慢弥合;枯竭的气海如同久旱逢甘霖,一丝微弱的冰火煞气重新滋生;连带着身体其他部位被侵蚀的冻伤,都在这股力量的对抗下,暂时停止了恶化!
他在窃取!窃取这被镇魔锁链囚禁的、深渊本源的力量!
然而,这窃取,如同在沉睡的太古凶兽嘴边舔舐鲜血!
轰隆!轰隆!
冰封门户的震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那幽暗漩涡的搏动变得紊乱而急促,传递出的暴戾饥饿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古戒的幽光和湛蓝虚影的守护!
更致命的变化,来自那些贯穿漩涡的幽蓝冰晶锁链!
嗡——!
锁链之上,那些古老玄奥的符文,仿佛被凌尘的窃取行为所激怒,骤然亮起刺目的幽蓝光芒!一股冰冷、威严、带着无上镇压意志的恐怖力量,顺着锁链轰然爆发!
咔嚓!咔嚓嚓!
数根缠绕在幽暗漩涡外围、本就布满了细微裂纹的锁链,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内部镇压之力和漩涡本身的狂暴挣扎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
噗嗤——!
一股远比之前散逸气息精纯百倍、却也狂暴混乱千倍、带着浓郁血腥与毁灭意志的暗红色煞气洪流,如同被囚禁了万载的凶兽之血,猛地从其中一条裂纹最大的锁链断裂处,狂喷而出!
这股暗红煞气洪流并未直接冲向凌尘,而是如同失控的怒龙,在巨大的冰封门户前疯狂肆虐、冲撞!
轰!轰!轰!
厚实的蓝色水晶玄冰在暗红煞气的冲击下,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崩裂!冰屑混合着被煞气侵蚀成黑色的金属碎片,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
其中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煞气冲击波,不偏不倚,正朝着匍匐在地、全神贯注引导吸收的凌尘,当头轰下!
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锁链反噬!被囚禁的凶物力量外泄!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刚刚看到一丝生机的凌尘,彻底笼罩!比深渊意志的扫视更加直接,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