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客厅的水晶吊灯将一切照得如同手术室般惨白,昂贵波斯地毯上繁复的缠枝纹路扭曲着,像是某种无声的诅咒。林微的高跟鞋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踏在腐朽的棺木上。她无视了林正浩故作威严的坐姿和林晚那涂着精致唇膏的假笑,径直走到巨大的沙发对面,站定。
“我哥在哪?”
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进这虚假的暖融里。
林晚晃着红酒杯的手一顿,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黏腻的痕迹。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利:“林微,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天真?你哥欠我妈妈一条命,我们怎么可能放过他?”
“是你妈杀了我妈!”林微的目光像淬毒的箭矢,猛地射向端坐的林正浩,指尖带着凌厉的恨意直指过去,“还有你!没有我妈哪有林氏!你们这对狗男女,早就勾搭成奸!用我妈带进林家的嫁妆养肥自己,现在钱花完了,又想杀我哥灭口?是不是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激起冰冷的回音,“不然她怎么会比我大?林正浩,你早就脏了!”
“住口!”林正浩猛地一拍沙发扶手,那张惯于伪饰儒雅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慈父的面具彻底碎裂,“你妈命不好!是摔…病死的!医院有记录!轮不到你在这里血口喷人!”
“命不好?”林微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她往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回响,“我会查。”她盯着林正浩躲闪的眼睛,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查清当年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查清我妈‘命不好’的背后是谁动了手脚。每一滴血债,我都要你们百倍偿还!”
“查?”林晚夸张地掩着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就凭你?林微,认清现实吧。你现在除了那个不男不女的纨绔南单足,还有什么?墨临渊?”她得意地扬起下巴,“他现在可是我的未婚夫!”
林正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脸上的怒意,变脸般换上一副伪善的腔调,眼神却阴冷如毒蛇:“小微,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他拉开身旁矮柜的抽屉,动作带着刻意的从容,取出厚厚一沓装订好的文件,“啪”一声甩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林氏集团股权转让协议。醒目的标题如同判决书。
“你哥在我手里,”林正浩的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也随时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只要他签了字,把他名下所有林氏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死死锁住林微,“你,必须嫁给墨临渊。签完字,办完婚礼,你哥立刻就能平安回来。我说话算话。”
林微的目光死死钉在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栏上。
那里,是林叙白的签名。
那笔迹她认得,是她哥的笔迹,但每一笔都透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虚弱和绝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签名的墨水颜色深得发乌,在灯光下洇开一小片模糊的阴影,像干涸的血迹。
林正浩看着林微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你哥最大的心愿,不就是你能幸福吗?嫁给墨临渊,他心甘情愿签字。”他刻意加重了“心甘情愿”四个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晚得意地看着林微,林正浩则端起茶杯,掩饰着嘴角的冷笑。
林微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哥哥……为什么要她嫁给墨临渊?那个亲手在她身上留下烙印、口口声声认定她是杀人凶手的墨临渊?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几秒钟死寂。
林微突然抬起头,脸上竟扯出一个极其艳丽、又极其冰冷的笑容。她转向林晚,红唇轻启,声音带着刻骨的讽刺:“哦?那好啊。我和墨临渊那个畜生结了婚,我的‘好阿姐’……不会嫉妒得发疯吗?”她刻意拉长了“阿姐”的尾音,像一把淬毒的软刀。
林晚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扭曲。墨临渊!那是她从小的执念,是墨氏集团未来的主人,是她林晚势在必得的战利品!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尤其是林微!一股暴戾的妒火瞬间烧穿了她的理智,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你……”林晚的声音尖得变了调。
林微却不再看她,目光转向林正浩,那眼神锐利得能剥皮拆骨:“我嫁了,你们就能放过我哥?呵,等我和墨临渊结了婚,你们没了顾忌,难保不会立刻杀了他灭口!你们两个畜生,拿我要挟我哥签字,又拿我哥的命来逼我嫁人!”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你们以为我会信?”
“混账!”林正浩彻底撕破了脸皮,猛地站起身,指着林微,手指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面目狰狞,“林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立刻!马上!”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微脸上。
“父亲!”林晚尖锐地叫了一声,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嫉恨,昂贵的红酒在她手中微微晃动。她不能失控,林氏集团才是最终目标!墨临渊……等她拿到了林氏,有的是办法收拾林微!她看向林微,脸上重新挂起那种虚假的、居高临下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冷静而自信,像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结局:“林微,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墨临渊?”她轻哼一声,“他就是娶了你,也迟早会为了我跟你离婚。他的心在哪里,你难道不清楚?你可要看住了。”
林微看着林晚那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扭曲的表情,只觉得无比恶心。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这对豺狼父女:“林晚,我不在乎墨临渊。你要,就拿去,像捡垃圾一样捡走好了。”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森寒,“但你们给我听清楚,我哥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林微发誓,会让你们林家所有人,跪在我母亲坟前,用你们的血,一滴一滴地赎罪!”
说完,她再没看林正浩铁青的脸和林晚骤然扭曲的表情一眼,转身,高跟鞋踩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回响,如同敲响了复仇的丧钟,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魔窟。
身后,是林晚失控地将酒杯狠狠砸在地毯上的碎裂声,和林正浩暴怒的咆哮。
厚重的雕花大门在她身后关闭,隔绝了里面歇斯底里的疯狂。林宅外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底凝结的、比夜色更浓重的寒冰。
嫁?还是不嫁?
哥哥的命,就在这荒唐而屈辱的婚契之上。
就在这时,林微放在手包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清晰:
墨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