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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供上压堂钱,我心神不宁地过了两天。

碗里的水一直清亮,铜钱沉底,没见什么异常。但我总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

我奶看着我眼底下的乌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在我枕头底下塞了把剪刀。

第三天傍晚,我爹从地里回来,脸色不太对,眉头拧得死紧。

“悠啊,”他蹲在门槛上,卷着旱烟,声音闷闷的,“咱家地里…出怪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咋了,爹?”

“东头那亩苞米,”我爹划了好几根火柴才把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秧子…全蔫了。”

“蔫了?”我愣了一下,“不能啊,前天我看还好好的,浇过水了?”

“不是旱的!”我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邪乎得很!秧子根没事,土也是湿的,可那叶子,从尖往下黄,黄得透透的,一碰就碎!就跟…就跟被啥东西抽干了魂儿似的!”

他吐出口烟,烟雾缭绕里,脸色发青:“不止咱家,挨着咱家那几块地,老王头家,李老四家…都一样!好几亩地,一下午功夫,全黄了!”

我猛地站起来,心脏往下沉。

“我去看看!”

我爹在后头喊:“天快黑了!看啥看!明天再说!”

我没听,抓了把手电就往外跑。

跑到东头地里,夕阳只剩下一点余晖,把天边染得血红。站在地头一看,我浑身血液都快冻住了。

整整一亩多地,原本绿油油、长势正旺的苞米秧子,此刻全都耷拉着脑袋,叶片枯黄卷曲,失去了所有生机,在傍晚的风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旁边老王头和他儿子也在地里,踩着枯黄的叶子,又急又气,直骂娘。

“哪个天杀的缺德带冒烟!使这断子绝孙的坏!”

“爹!这…这不像人干的啊!”

看到我过来,老王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跑过来:“悠悠来了!你快瞅瞅!这咋回事啊!眼看就要抽穗了!这…这一年的收成全完了!”

我蹲下身,捏起一片枯叶,手指一搓,就化成了粉末。根部的泥土确实是湿润的,没有任何病虫害的迹象。

这绝不是自然的病害。

我打着手电,沿着地垄沟仔细照。枯黄的叶片层层叠叠,在手电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死气。

忽然,手电光扫过靠近地中间的一根苞米杆根部时,我眼皮猛地一跳。

那干枯的叶片掩盖下,泥土上,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印记。

我拨开枯叶,用手电仔细照。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印子,像是用什么细长的东西压出来的,蜿蜒扭曲,隐约能看出…像是什么鳞片的纹路?

印子周围的泥土颜色格外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即使隔着空气,也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

我后背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常七!

是那长虫的手段!他不敢直接对我下死手,就毁我家的地!毁屯邻的地!这是要逼死我家,让我家在屯子里待不下去!

一股冰冷的怒火直冲我头顶。

“悠悠…这…”老王头也看到了那个印子,脸色白了,“这…这是啥啊…”

我没说话,猛地站起身,手电光扫向周围其他受害的地块。

果然,在另外几块地的边缘或深处,也陆续发现了类似的模糊印记,有的深些,有的浅些,但都透着那股子相同的阴冷腥气。

屯里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围着这几块绝收的地,议论纷纷,恐慌的情绪在弥漫。有人已经开始用怀疑和恐惧的眼神偷偷瞄我。

“老林家这丫头…是不是又招啥了…”

“保家仙都不保佑了…这可咋整…”

我死死攥着手电筒,指节发白。

不能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闪过老吴给的那几样东西…雷击木…赤硝…

对!赤硝破障清秽!

我立刻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粉末。

“王叔,李叔,麻烦让大家退开点。”我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后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我。

我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从油纸包里挑出一点点赤硝粉末,极其节省地、对准最近的那个鳞片印记弹了过去。

嗤——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响动。

那暗红色的粉末一接触到印记周围的深色泥土,竟猛地冒起一缕极淡极淡的白烟,同时,一股更加清晰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瞬间散发出来,但又很快消散。

而被赤硝弹中的那片泥土,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那股阴冷的气息也消失了。

“有用!”老王头惊喜地低呼。

我心里也稍稍一松,但看着这好几亩地,我手里这区区一小包赤硝,简直是杯水车薪!

而且,这只能清除已经留下的印记,防止它继续扩散恶化,却救不回已经死掉的庄稼!

“悠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李老四焦急地问,“这地…还能救吗?”

我看着他们焦急而期盼的脸,看着那一片片枯黄的、代表着一年生计的希望之地,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

救地,我没办法。

但罪魁祸首…

我猛地抬头,看向地头那棵歪脖子老榆树的方向。上次常七爷就是在那个方向的林子里堵的我。

“叔,你们先别急,我想想办法。”我安抚了他们一句,转身就朝那棵老榆树快步走去。

身后传来他们担忧的呼喊,我没回头。

走到老榆树下,四周无人。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色迅速变暗。

我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那枚胡三太爷给的白色鳞片。

温润的触感传来。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那天情急之下灌注“灵气”的感觉,将自己所有的愤怒、焦急和不甘,拼命往鳞片里灌注进去!

这一次,比上次在林子里的感觉更清晰!

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微薄的东西被抽走,汇入鳞片。鳞片迅速变得滚烫,表面流光闪烁!

几秒之后,鳞片的光芒达到顶点。

我猛地睁开眼,对着鳞片,用一种压抑着极致怒火的声音低吼:

“胡三太爷!常七毁田!凡人遭殃!这事,你们仙家的规矩还管不管?!”

“他不敢直接动我,就毁庄稼逼我!祸害乡邻!这算什么本事!”

“你们要是再不管!我就…我就…”

我卡壳了一下,想起胡三太爷上次点我关于林业局和环卫局的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我就去农业局和扶贫办!举报你们仙家破坏农业生产!阻碍脱贫攻坚!看你们怎么跟上面交代!”

吼完最后一句,我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扶着树干喘气。

手里的鳞片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后恢复原状,只是比之前更温热了些。

我喘着气,心里有点没底。

这状…告得是不是有点太生猛了?脱贫攻坚都扯出来了…

但一想到那几亩绝收的苞米地,想到老王头他们绝望的脸,我的心又硬了起来。

管他呢!反正已经捅过马蜂窝了,不怕再捅一次!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身前不远处,空气像是水面一样波动起来。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不是胡三太爷。

是白瑾。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现代装束,站在渐浓的夜色里,身姿挺拔,眉眼疏冷。他手里,似乎还拎着个什么东西,细看之下,竟然是一条不断扭曲挣扎、通体漆黑的小蛇虚影。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然后抬手,将那条黑色小蛇虚影随意一捏。

“噗”一声轻响,小蛇虚影溃散成缕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常七的分身,”他这才淡淡开口,像是解释,又像是陈述,“扰人田地,小惩。”

我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那消散的黑烟:“那…那地…”

“地,救不活。”白瑾语气平淡,“精气已绝。”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片枯黄的土地,“因果他担。”

他抬手,凌空朝着那几块绝收的地轻轻一拂。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中带着生机的气息如同微风般扫过整片土地。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些枯黄的苞米秧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融化,最终彻底融入泥土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原本需要深耕清理的土地,变得异常平整、肥沃,黑黝黝的泥土在夜色下仿佛泛着油光,散发出一种蓬勃的、等待孕育新生的气息。

这地…虽然今年的庄稼没了,但变成了谁都看得出的顶级良田!来年不管种什么,都必定丰收!

地头围观的屯邻们都看傻了,鸦雀无声。

老王头哆嗦着抓起一把泥土,老泪纵横:“这…这地…肥得流油啊!”

白瑾做完这一切,像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

“胡三闭关,此事我处理。”

“常七惩戒,十倍偿于受损农户,不日便至。”

他顿了顿,疏冷的眉眼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神色。

“你…”

“下次告状,换个部门。农业局…不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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