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落下。江宁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几乎划破了纸张。
她放下笔，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协议被林深无声地收走，动作利落得像完成一项既定程序。他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清脆提示音。
江宁跟着担架床下楼。救护车后门敞开着，里面是精密的医疗设备和柔和的灯光。医护人员将奶奶安置妥当。林深拉开车门，示意江宁上车。
“我坐后面。”江宁的声音干涩沙哑。她拉开副驾驶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紧紧挨着车门。
林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坐进驾驶位。车子平稳启动，汇入车流。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医疗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江宁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车窗外。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车子驶入南山。空气变得清冽，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林木。疗养院坐落在半山腰，白色的建筑群掩映在绿树之中，环境清幽得像世外桃源。
车子驶入大门，穿过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花园，停在一栋独立的、造型雅致的小楼前。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医护团队立刻迎了上来。他们穿着质地精良的淡蓝色制服，动作轻柔专业，迅速而有序地将奶奶转移到楼内。
江宁跟在后面，踏进小楼。内部装修是柔和的米白色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一种舒缓的精油香气，温暖而洁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苍翠的山景。
病房宽敞明亮，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却巧妙地隐藏在柔和的装饰后面，不像医院那样冰冷刺眼。
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医生走上前，温和地对江宁说：“江小姐，我是陈教授，负责您奶奶的医疗团队。请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江宁看着奶奶被安置在宽大舒适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精密的监护仪器，但脸色似乎比在医院时舒缓了一些。
她紧绷的神经，在这样专业而宁静的环境里，终于松懈了一丝。她对着陈教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您。”
“应该的。”陈教授微微颔首，“有任何需要，随时按铃。”
医护人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下江宁一个人。她走到床边，握住奶奶的手。那只枯瘦的手，似乎比之前暖了一点。
她拉过一张柔软的椅子坐下，将脸轻轻贴在奶奶的手背上。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闭上眼，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猛地惊醒，抬起头。
楚云生不知何时站在床边。他脱了大衣，只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衫，身形挺拔。他手里端着一杯水，递给她。他的目光落在奶奶安睡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沉难辨。
江宁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杯，没有接。她站起身，身体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楚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楚云生收回手，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看向江宁，目光在她疲惫的脸上停留。“这里环境还行？”他问，语气平淡。
江宁点了点头。“很好。谢谢。”她的道谢很机械，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