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笼罩着死气沉沉的丞相府。
“哗啦——砰!”
书房内,价值千金的紫檀木书案被柳元正一脚踹翻!笔墨纸砚、珍玩摆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困兽,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
“谢家!苏璃!太子!好!好一盘棋!!”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怨毒,“竟将老夫玩弄于股掌之上!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柳如霜跪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妆容早已被泪水哭花,脸上还残留着清晰的指印:“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只是想给您出口气……”
“出气?!”柳元正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扬起的手掌剧烈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滚!给我滚去祠堂!抄《女诫》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来!滚!!”
柳如霜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了出去。
一直在一旁垂泪的夫人柳王氏这才敢上前,用帕子擦拭柳元正额头的冷汗,声音哽咽:“老爷……难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那苏璃,那太子……他们欺人太甚啊!”
“算了?”柳元正猛地甩开夫人的手,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在破碎的瓷片和凌乱的纸堆中扫视,“怎么可能算了!这才刚刚开始!”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走到唯一还算完好的书案角落,铺开一张特制的暗纹信笺。他提起笔,蘸饱了浓墨,笔锋带着刻骨的恨意,在纸上急速书写:
北境暗线悉数启动。目标:宁王顾明璟。查!查他军中一切异动!查他与醉仙楼、与苏璃所有往来痕迹!查他是否与前朝余孽、北狄有所勾连!动用一切手段,不惜代价!越快越好!
信笺封好火漆,盖上他私人的密印。柳元正将其交给一直跪在阴影里的心腹死士:“用最快的鹰,最隐秘的渠道,送到‘黑鹞’手里。告诉他,老夫要结果!要足以将顾明璟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结果!”
死士接过密信,无声叩首,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柳元正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动他花白的须发。他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顾明璟……苏璃……你们以为赢了吗?老夫的刀,还没断!北境的风雪,会埋葬你们!
子夜时分,喧嚣了一日的京城终于沉沉睡去。唯有醉仙楼的顶层暖阁,依旧亮着一点昏黄的灯火。
苏璃并未歇息,她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面前小几上一盏早已冷透的清茶。窗外,细雪无声,覆盖着这座繁华又冰冷的城池。
门被轻轻推开,墨月无声地走了进来,将一张卷成细筒的纸条恭敬地递上:“郡主,北边刚到的消息。柳家,动了。”
苏璃接过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简洁的密语,却透出惊心动魄的信息: 柳动用‘黑鹞’,目标:七皇子。查军、查楼、查郡主,寻通敌铁证。不惜代价。
苏璃看着纸条,唇角缓缓勾起,那笑容在昏黄的烛光下,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讽。
“让他们查。”她声音轻缓,却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查得越紧,盯得越死,露出的马脚……才会越多。”
她端起那杯冷茶,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无垠的雪夜,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落在了遥远的北境。
“柳元正,”她低声自语,如同对虚空中的敌人宣判,“你的刀,已经钝了。挥得越用力,崩碎的……只会是你自己。”
北境,风雪怒号。
军营主帐内,炭火噼啪。顾明璟刚巡视完营防归来,甲胄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一只通体漆黑的鹰隼,如一道闪电般冲破风雪,稳稳地落在帐外的鹰架上。顾十三迅速解下鹰爪上的铜管,取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密信,呈给顾明璟。
顾明璟展开信笺,上面是苏璃特有的、清隽中暗藏锋芒的字迹,只有寥寥八字: 柳家已乱,雪夜可斩。
没有署名,没有赘言。但他读懂了。柳元正的反扑被粉碎,自身受创,狗急跳墙,开始动用隐藏在北境的暗线了。
而“雪夜可斩”四个字,是行动的信号,更是信任的托付——清除柳家在北境爪牙的时机,就在今夜!
顾明璟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仿佛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杀前的冰冷与兴奋。他大步走到帐中兵器架前,一把抽出那柄伴随他征战沙场、饮血无数的玄铁长刀!
刀身出鞘的龙吟之声,在风雪怒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越、肃杀!
帐外寒风卷着雪沫扑入,吹动他额前散落的发丝。冰冷的刀锋映照着帐内跳动的炭火,也映亮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北境霜雪般凛冽的杀意。
“霜刃初试……”他低声呢喃,指腹缓缓拂过冰冷的刀锋,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与无坚不摧的锋芒。
“见血方归!”
话音落,他提刀转身,玄色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大步踏入帐外漫天狂舞的风雪之中。
身影瞬间被无边的黑暗与飞雪吞没,只留下身后主帐内,那盆炭火依旧噼啪作响,映照着空荡荡的刀鞘。
北境的杀局,随着这道没入风雪的身影,正式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