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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知柔的笑容,在幽绿的玻璃缸反光下,扭曲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她手中的令牌,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铡刀,随时能落下,将我和娘最后的联系,彻底斩断。

“收尸?”我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目光死死锁住她手中的令牌,“收谁的尸?你的,还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我亲爱的姐姐。”沈知柔轻笑着,指尖摩挲着令牌光滑的表面,“裴相说了,你太聪明,也太疯。留着你,迟早是祸患。不如……就在这里,陪着娘,做一对‘母女展品’,岂不完美?”她的眼神扫过玻璃缸里娘安详又悲悯的脸,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我没有动。不是不敢,而是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破绽。沈知柔太得意了,得意到忘了她面对的,是亲手毒杀过她、能在疯人塔反杀两名青鸟死士的沈知焰!

“令牌给我。”我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颤抖,“让我……再看看娘。就一眼。看完……我任你处置。”

“哈!”沈知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姐姐,你当我三岁小孩?你那套‘以退为进’的把戏,在裴相面前玩玩也就罢了,在我面前?省省吧!”她眼神一厉,手中令牌猛地一翻,“既然你这么想陪娘,那我就成全你!先废了你这双不安分的手!”

令牌幽光一闪!我脚下的地面,瞬间裂开数道缝隙,数根闪烁着寒光的、由幽绿色能量凝聚成的尖锐地刺,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刺向我的双足!

好快!好狠!

我早有准备!在她翻动令牌的瞬间,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疾退!同时,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根染血的断骨簪,被我狠狠掷向玻璃缸的方向——不是攻击沈知柔,而是攻击那层保护娘的禁制!

“噗!”

骨簪撞在无形的力场上,发出一声闷响,被高高弹开。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撞击,让那层幽光禁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疾退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拧,如同鬼魅般折向侧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根致命的地刺!同时,一直蹲在我肩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啄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扑向沈知柔握着令牌的手腕!

“孽畜!”沈知柔猝不及防,手腕被乌鸦尖利的喙狠狠啄中,剧痛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令牌脱手飞出!

我眼中寒光爆射!等的就是这一刻!身体如同捕食的猎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枚在空中翻滚的令牌!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令牌——

“找死!”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一道魁梧如铁塔般的黑色身影,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杀意,如同瞬移般,从地宫入口的阴影中暴射而出!一只覆盖着黑色金属手套的巨掌,后发先至,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抓向我的后心!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之前的青鸟死士!是……青鸟营的“统领”?!裴砚之真正的王牌!

完了!前后夹击!前有沈知柔,后有这恐怖强者,我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之间,我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不再扑向令牌,而是借着前扑的惯性,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从那巨掌的爪风下险险滑过!同时,左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右腿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扫向沈知柔的小腹!

“呃!”沈知柔被我这搏命一击踹得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旁边的玻璃缸上,滑落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但我付出的代价是——后背,完全暴露在了那恐怖强者的攻击之下!

“轰!”

一只铁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我的后心!力量之大,仿佛一座山岳砸落!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咔嚓”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黑,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前飞扑,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离那枚近在咫尺的令牌,只差半步!

“噗!”又是一口血喷在地上,混合着泥水,触目惊心。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后背的剧痛和断裂的肋骨,让我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

“哼,垂死挣扎。”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铁塔般的身影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如同丧钟,“裴相有令,留你全尸,已是恩典。现在,给我——死!”

一只覆盖着金属手套的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向我的后颈!这一脚下去,颈骨必断!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就在那铁脚即将落下的瞬间——

“呱——!”

“啄谎”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它没有攻击那强者,而是猛地俯冲下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了……我面前那枚令牌上!

令牌被撞得滴溜溜滚到了我的手边!

与此同时,那强者踩下的铁脚,也到了!

没有时间思考!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压倒了一切!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是去抓令牌,而是猛地抬起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狠狠拍在了自己那张……被沈知柔划伤、又被雨水和血水浸泡得皮开肉绽的左脸上!

“噗嗤!”

指甲深深抠进尚未愈合的伤口,混合着泥污的皮肉被硬生生撕扯开!钻心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更多的、滚烫的、带着“血月蛊”气息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我抓起一把自己脸上涌出的、混合着泥污和碎肉的滚烫鲜血,看也不看,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拍向滚到手边的那枚令牌!

“嗡——!”

令牌被我的血手握住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枚冰冷的、散发着幽光的令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瞬间变得滚烫!表面幽光疯狂闪烁,仿佛承受不住我血液中蕴含的、属于“血月蛊”的狂暴力量!紧接着,令牌表面那些繁复的符文,竟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然后——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令牌……裂开了!

保护着娘亲遗体的那层幽光禁制,如同破碎的镜子,瞬间消失!

“不——!”沈知柔挣扎着爬起来,发出绝望的尖叫。

那铁塔般的强者,踩下的铁脚也因为令牌的异变而微微一滞。

机会!最后的机会!

我根本顾不上后背的剧痛和脸上的血肉模糊,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手脚并用地扑到娘亲所在的玻璃缸前!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那沉重的、早已腐朽的玻璃缸盖!

“哗啦——!”

幽绿色的液体混合着刺鼻的药味,汹涌而出!娘亲那小小的、穿着旧衣裙的身体,随着液体缓缓滑落,倒在我沾满血污的怀里。

冰冷,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熟悉感。

“娘……”我紧紧抱住她,泪水混合着血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枯槁的脸上,“女儿……来接你了……”

“杀了她!快!”沈知柔尖叫着,扑了过来。

那强者也反应过来,铁拳再次轰向我的后心!

我知道,这一次,我躲不开了。肋骨尽断,内脏重创,脸上血肉模糊……我已经油尽灯枯。

但,我不后悔。

能死在娘怀里,总好过死在裴砚之的算计里。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从我紧紧抱着娘亲的双臂,从我脸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从我体内每一个被“血月蛊”浸染的细胞中,疯狂地涌出!这股力量是如此强大,如此陌生,带着一种毁灭一切、吞噬一切的意志!

“嗡——!”

以我为中心,一圈暗红色的、如同粘稠血液般的波纹,猛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龟裂,空气扭曲!那扑过来的沈知柔,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生死不知!那铁塔般的强者,轰出的铁拳在距离我后背寸许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挡住,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嘶吼着,想要抽身后退,但那暗红的波纹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他那身坚不可摧的黑色铠甲,连同覆盖其上的金属手套,竟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露出下面……布满青色血管和诡异纹路的、非人的皮肤!

“血……血月……母体……”他惊恐地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在暗红波纹的侵蚀下,迅速干瘪、碳化,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焦糊味的黑色灰烬!

暗红波纹缓缓收敛,重新没入我的身体。地宫内,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怀中娘亲冰冷的躯体。

我低头,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脸。在那狰狞的伤口上,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交织,最终,凝固成了一道……繁复、妖异、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血月纹!

它覆盖了我左脸的断痕和伤口,像一张活着的、燃烧的面具,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我……没死?

我活下来了?以这种……非人的方式?

我颤抖着,用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抚摸着脸上那道温热的、搏动着的血月纹。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触感。

“娘……”我抱着娘亲冰冷的身体,对着虚空,对着这吞噬了强敌、也重塑了我的地宫,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却带着无尽疯狂和解脱的笑容,“您看到了吗?女儿……没给您丢脸。”

“女儿……现在……是‘血月’了。”

我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从娘亲微张的嘴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半枚冰冷的虎符。然后,我撕下自己夜行衣还算干净的内衬,将娘亲的遗体,仔仔细细、轻柔地包裹起来,背在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背上。

脸上,血月纹在幽暗的地宫中,散发着微弱而妖异的红光。

我拄着那根染血的断骨簪,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地宫的出口。每一步,都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带着血月纹印记的脚印。

裴砚之,你的地狱,我闯过了。

你的爪牙,我杀了。

你的禁制,我破了。

我的娘,我带走了。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沈知焰。

只有……背负着血月之纹、行走于人间地狱的——

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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