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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妈妈去而复返,这一次,她脸上的嚣张跋扈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畏惧与讨好的恭敬。她亲自提着一个崭新的紫檀木食盒,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也换了,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妃娘娘,恕罪恕罪,”张妈妈躬着身子,将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方才都是奴婢们昏了头,拿错了食盒。这份才是为您备下的,您请慢用。”

食盒打开,热气腾腾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一道清蒸鲈鱼,一道碧玉小炒,一道莲藕排骨汤,还有一碟精致的桂花糯米糕。米饭是上好的贡米,粒粒晶莹饱满。

这规格,虽比不上王爷和柳侧妃的,却也是正经主子该有的份例了。

绿竹看得目瞪口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片刻之前,她们还在面临馊窝头的羞辱,转眼间,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望向云清言的眼神,崇拜之中又多了几分神化般的敬畏。

云清言面色如常,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有劳了。以后按这个标准送来即可,我不喜奢靡,但也不愿亏待自己的肚子。”

“是,是,奴婢记下了。”张妈妈点头如捣蒜。

云清言看了一眼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小药包,又道:“药记得按时吃。另外,你这咳症是肺热阴虚所致,平日里戒辛辣油腻,多食雪梨、百合之类的润肺之物,方能除根。”

“多谢王妃娘娘指点!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张妈妈这次是发自内心地行了个大礼,这才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待她们走后,绿竹才激动地抓住云清言的衣袖:“王妃!您太厉害了!您是怎么知道她有病的?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草药能治病的?”

“以前在家中,闲来无事,看过几本医书罢了。”云清言轻描淡写地带过。她总不能说,自己前世是拿了二十多年手术刀的医学博士。

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绿竹碗里:“别愣着了,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接下来的几天,清秋苑彻底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

云清言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先是在院子里打一套原主记忆中模糊的、用以强身健体的五禽戏。这具身体常年郁结于心,气血不畅,太过孱弱,必须尽快调理好。

而后,她便带着绿竹,将整个院子进行了彻底的规整。无用的杂草被拔除,有用的草药则被小心地分区域移植、培育。她们开垦出几块小小的药圃,依照植物的习性,分别种下蒲公英、车前草、紫苏、薄荷等物。

那些晾晒干的药材,被她细细地研磨成粉,分装在从厨房“要”来的小陶罐里,每一个罐子上,都用木炭写上了名称和功效。

短短数日,原本荒芜破败的清秋苑,竟变得井井有条,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清新的草药香气。

绿竹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跟着云清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墙角那不起眼的野草能退烧,路边那常见的叶子能止血。她对自家王妃的崇拜,已经到了盲从的地步。王妃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奉为圭臬。

主仆二人,虽被禁足,日子却过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充实、更有盼头。

而这份平静,终于在第五日的午后,被不速之客打破了。

柳如月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清秋苑门口。

这几日,她一直等着云清言撑不下去的消息。可厨房那边传回来的话,却是清秋苑一切如常,饭菜照吃不误。张妈妈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如月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她不相信,在断了银钱、克扣了份例之后,云清言还能过得那么舒坦。她今天来,就是要亲眼看看那个贱人是如何在泥潭里挣扎,如何形容枯槁、摇尾乞怜!

她满心以为会看到一扇紧闭的、死气沉沉的院门。

可当大门“吱呀”一声被绿竹打开时,柳如月愣住了。

预想中杂草丛生的景象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规整得如同田庄园圃般的院落。一排排的晾晒架上,挂着各种她不认识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草木清香。

而院子中央的石桌旁,云清言正坐着。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长发随意地挽着,脸上未施粉黛。可她非但没有半分憔悴之色,反而气色红润,目光清亮,脊背挺得笔直,手中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刀,专注地削着一截植物的根茎。

那份从容与淡定,与柳如月想象中的凄惨模样,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强烈的反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柳如月的脸上。

“姐姐好雅兴啊。”柳如月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怒火,捏着帕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妹妹还以为,姐姐被禁足在此,会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呢。没想到,姐姐竟还有心思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看来这清秋苑的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云清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只是淡淡地道:“有劳侧妃挂心了。此地清静,无人打扰,确实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一句话,噎得柳如月差点喘不上气。

她这是在暗讽自己平日里总去烦她吗?

“姐姐说笑了。”柳如月强撑着笑容,目光扫过那些晾晒的草药,鄙夷地说道,“只是姐姐堂堂王妃,不去钻研琴棋书画,却学那些乡野村妇,摆弄这些不入流的草根树皮,传出去,岂不是丢了王府的脸面?”

“脸面?”云清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着柳如月,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侧妃娘娘的脸面,不是靠栽赃陷害、争风吃醋得来的吗?我的脸面,是靠实实在在的本事挣来的。大家挣脸面的方式不同,侧妃娘娘又何必强求我与你为伍?”

“你……你放肆!”柳如月被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身旁的丫鬟连忙扶住她。

“妹妹……妹妹只是关心姐姐,姐姐何苦说出这等话来伤我的心……”她立刻换上了那副泫然欲泣的白莲花模样,眼圈一红,泪珠便滚了下来。

若是从前的萧珏尘在此,定然早已将云清言斥责得体无完肤。

可惜,云清言对她这套表演,早已免疫。

“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吧,这里没有你的看客。”云清言站起身,拍了拍手,语气冰冷,“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侧妃这尊大佛。若是看也看过了,笑话也未曾看着,便请回吧。我还要忙着炮制药材,没空奉陪。”

这毫不留情的驱逐,让柳如月彻底撕下了伪装。

“云清言!你别给脸不要脸!”她厉声尖叫,“你以为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王爷厌弃的废妃!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只要我柳如月在王府一天,你就休想有好日子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跟在柳如月身后的一个贴身丫鬟,名唤小翠的,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瞬间涨成了青紫色。

“呃……呃……”她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鸣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四肢开始抽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傻了。

“小翠!小翠你怎么了?”柳如月也吓了一跳,尖声叫道。

“娘娘……救……救我……”另一个丫鬟颤抖着指着不远处的一丛花,“小翠刚才……刚才好像被一只蜂子蜇了手……”

云清言目光一凛,快步上前。

只见小翠的手背上,果然有一个红肿的针眼。而她此刻的症状——呼吸困难、面色青紫、喉头水肿,是典型的、也是最致命的蜂毒过敏性休克!

若不立刻施救,不出片刻,她就会因窒息而死!

“都让开!”云清言厉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些吓得手足无措的丫鬟婆子们,竟被她这股气势震慑住,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云清言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她从发间拔下一根长长的银簪,在自己的衣角上飞快地擦拭了几下,然后一手托起小翠的下巴,让她头部后仰,另一只手用银簪的尖端,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她喉结下方、胸骨之上的一个特定凹陷处!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血沫混杂着气泡冒了出来。

“啊!”柳如月和众丫鬟都吓得尖叫起来。

“她……她杀人了!”

“住口!”云清言头也不抬地低吼道,“想让她活命,就都给我闭嘴!”

她这一簪,刺穿了气管,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呼吸通道,缓解了喉头水肿造成的致命窒息。

紧接着,她对一旁已经完全看傻了的绿竹喝道:“绿竹!把我第三个罐子里的甘草粉,还有第七个罐子里的薄荷粉,用最快的速度取一小撮,温水调和了,灌下去!”

“是!王妃!”绿竹如梦初醒,飞也似地冲进屋里。

云清言则飞快地解开小翠的衣领,用手指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或按或掐,刺激她的生命体征。

很快,绿竹端着半碗浑浊的药水跑来。云清言捏开小翠的嘴,将药水一点点地灌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的功夫。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生死一线的小丫鬟。

奇迹,就在她们眼前发生了。

小翠喉咙里的喘鸣声渐渐平息,脸上骇人的青紫色,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虽然依旧昏迷,但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而绵长。

一条命,就这么从鬼门关前,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整个清秋苑,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蹲在地上的、衣着朴素的女子身上。

此刻的她,发髻微乱,手上还沾着血迹,却丝毫不见狼狈。那张清丽的脸上,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刚才做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救人壮举,而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柳如月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本是来耀武扬威,来看云清言的笑话的。

可现在,她最得力的心腹,却被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废妃”,用一根簪子,几撮草药粉,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这哪里是羞辱?这分明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的碾压!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藤蔓一样,从柳如月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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