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卷着樱花掠过操场,春季运动会的彩旗在看台上猎猎作响。
1500米决赛的检录处围了三层人,高二(16)班的队伍里,讨论声快掀翻棚顶。
“我赌萧鹤一第一!那家伙可是市运会亚军,10班的体育生不是盖的!”
“不一定吧?洛予寒绕操场跑了十圈跟玩似的,耐力绝了!”
“还有1班的宋凛郁啊,他看着冷淡,跑起步来跟飞一样,上次测试比体育生还快两秒!”
洛予寒靠在栏杆上,指尖转着号码布,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不远处的刚结束短跑的池曜阳身上。
对方正被一群女生围着递水,眉头皱得像拧成了绳,显然不耐烦应付。
“池曜阳。”洛予寒扬声喊了句。
池曜阳猛地转头,看见他举着号码布晃了晃,脸上挂着惯有的戏谑。
他拨开人群走过去,语气不善:“干嘛?”
“你赌不赌?”洛予寒挑眉,下巴朝跑道抬了抬,“1500米,你觉得谁能赢?”
池曜阳扫了眼检录处。
萧鹤一正压着腿,小麦色的胳膊上肌肉线条绷紧。
宋凛郁站在阴影里,白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侧脸冷得像块冰。
他嗤笑一声:“废话,当然是萧鹤一。”
洛予寒往前凑了凑,“就因为他是体育生?”
“不然呢?”池曜阳别过脸,“总比某些人只会耍嘴皮子强。”
“那要是我赢了呢?”洛予寒抓住池曜阳的手腕。
池曜阳不满地皱起眉,“你想怎么样?”
“简单。”洛予寒的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划了下,“我赢了,你给我当一周小跟班——端茶倒水,随叫随到。”
池曜阳甩开他的手,“小爷才不伺候你这种人。”
“那就是不敢赌?”洛予寒故意激他,眼底的笑意亮得晃眼,“也是,毕竟输给谁都丢人,尤其是输给我。”
“谁不敢?”池曜阳,“赌就赌!但你要是输了,就帮我洗一个月衣服。”
“成交。”洛予寒笑得更欢了,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要是输了,内裤也帮你洗。”
发令枪响的瞬间,池曜阳站在看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栏杆。
跑道上的十六道身影像离弦的箭,洛予寒在中间,左边是萧鹤一,右边是宋凛郁。
三个人咬得极紧,圈数越多,看台上的呐喊声越疯。
方云澈抱着两瓶水挤到池曜阳身边时,正好撞见他紧张的喉结滚了滚,视线死死钉在跑道上。
“曜阳哥,你赌谁赢啊?”他把其中一瓶递过去,声音压得低,眼睛却像长了钩子,直勾勾挂在穿白衬衫的那个身影上。
池曜阳接过水,没说话。
看台上的欢呼浪头一波高过一波。
方云澈忽然“呀”了一声——第三圈刚过,两个选手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其中一个扶着腰大口喘气,脚步踉跄得像踩在棉花上。
“好像有人跑不动了……”方云澈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瓶身标签。
赛道上,十六个人的梯队已经拉得很开。
萧鹤一像团火,穿着红色运动服在最前面领跑,步频快得惊人,每一次蹬地都带着股狠劲。
宋凛郁跟在第二,白衬衫被风灌得鼓鼓的,呼吸均匀得不像跑了近千米,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洛予寒落在第三,黑色身影不紧不慢,像是在保存体力,却总在萧鹤一加速时,极轻地调整步幅,始终没被甩开。
又过了半圈,有选手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去,看来是跑岔气了,裁判连忙冲过去。
看台上的喧哗顿了顿,随即被更疯的呐喊盖过,剩下的人里,正掀起新一轮冲刺。
“萧鹤一好快!”有人拍着栏杆跳起来。
池曜阳的目光在黑色身影上顿了顿。
洛予寒不知何时已经超了宋凛郁半个身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眉骨,却偏过头,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精准地朝看台上的他勾了勾唇角。
方云澈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宋凛郁的白衬衫后背洇出了深色汗渍。
池曜阳看着洛予寒在最后一圈突然加速,像头蓄势的豹,最后十几米他和萧鹤一几乎并着肩跑。
两个人几乎同时冲线,宋凛郁紧随其后。
冲线的那一刻,池曜阳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鼓声还响。
洛予寒叉着腰喘气,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目光却精准地锁定看台上的池曜阳,冲他比了个口型——
“小跟班。”
“曜阳哥,咱们也过去看看吧?”方云澈拽着池曜阳的胳膊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视线一个劲往宋凛郁那边瞟。
池曜阳皱眉想甩开他:“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人挤着像菜市场。”
话没说完,已经被方云澈半拖半拽地拉向人群。
跑道边早围得水泄不通。
几人被同学塞了功能饮料。
洛予寒汗水浸透的黑色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他一眼就瞥见被拽过来的池曜阳,嘴角立刻勾起笑。
宋凛郁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有人递毛巾给他,他只淡淡摇了头,白衬衫后背的汗渍已经晕成深色,侧脸冷得像覆着层薄冰。
“你看你看,宋凛郁跑得好快啊……”方云澈小声嘀咕,脚步不自觉地往宋凛郁那边挪,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池曜阳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刚想骂人,就听见洛予寒的声音穿过喧闹:“池少爷这是主动来履行赌约了?”
池曜阳脸一沉:“谁跟你履行?裁判还没说谁赢呢。”
洛予寒挑眉,“刚才冲线时,你没看我?”
“我看你干什么?”
“看我怎么赢的啊。”
池曜阳正要走开,眼角余光瞥见方云澈已经悄悄挪到宋凛郁身后半步,手里的矿泉水递出去又缩回来,反复几次,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池曜阳一脸嫌弃的开口, “方云澈,你在干嘛?”
这一嗓子引得宋凛郁微微侧过脸。
方云澈吓得手一抖,矿泉水“啪嗒”掉在地上,瓶盖滚开,水洒了一地。
他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
“笨死了。”池曜阳没好气地骂了句,抬脚挡住了滚向宋凛郁鞋边的瓶盖。
洛予寒看得清楚,低笑出声:“他喜欢宋凛郁。”
“你胡说八道什么?”池曜阳瞪他。
洛予寒不做解释。
萧鹤一拨开人群往外走,路过洛予寒时,他脚步顿了顿,扬了扬下巴:“下次再比一场。”
“随时奉陪。”洛予寒笑着应道。
方云澈还在对着地上的水渍发呆,宋凛郁已经转身离开,白衬衫的衣角扫过他的胳膊,快得像一阵风。
方云澈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被扫过的地方,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走了,看什么看。”池曜阳拽了他一把。
“哦……”方云澈应着,视线却还黏在宋凛郁远去的背影上。
洛予寒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池曜阳替方云澈挡开拥挤的人群,忽然开口:“池跟班,明天记得早点来教室,给我带份早餐。”
池曜阳的脚步一顿,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