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曜阳是被后脑勺的钝痛疼醒的，他皱着眉坐起身，眩晕感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嘶……”他低咒一声，转头就看见洛予寒靠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敞着，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池曜阳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你盯着我看什么？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带着宿醉后的慵懒，却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少爷腔调，仿佛昨晚那个勾着人脖子不放、还主动凑上来的不是他。
洛予寒低笑一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舒展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托池少爷的福，确实没睡好。”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池曜阳微肿的唇上，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毕竟伺候祖宗不是件容易事。”
池曜阳皱眉，完全没跟上他的思路，只觉得头痛欲裂，“昨晚……我们回来就睡了？”
洛予寒挑眉，故意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不然呢？你以为还能有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池曜阳莫名觉得耳根有点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斥道：“离我远点，你昨晚吸了多少烟？一身烟味。”
他低头想去掀被子下床，却被洛予寒按住了手腕。
“忘了？”洛予寒的语气带着点玩味，“昨晚是谁抱着我不放，说还要接着喝？”
池曜阳的脸色僵了僵，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零星的碎片闪过——槐树下的影子，米酒的甜香。
他直起身，笑得一脸无害，“看来池少爷的酒量不仅差，记性也不怎么样。”
“你找死呢？”池曜阳瞬间炸毛，抓起枕头就砸过去，却被洛予寒轻松躲开。
阳光越发明亮，照在两人交缠的影子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池曜阳捂着发疼的头，看着洛予寒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戏谑，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却又说不清是气对方调侃，还是气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懒得理你。”他别过头，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点虚浮，却依旧挺直了背脊。
洛予寒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昨晚那片柔软唇瓣的触感。
清晨的古村浸在薄雾里，青石板路洇着潮气，老师站在民宿门口拍了拍手：“今天上午跟着老木匠学做木雕，下午去村口的染坊看蓝印花布制作，都打起精神来。”
池曜阳站在队伍里，听着安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把外套往肩上一搭，刚想跟洛予寒吐槽这行程太无聊，就被人轻轻撞了下胳膊。
“曜阳哥……”方云澈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他站在旁边，脸色发白，一只脚微微踮着，“我脚踝好像更疼了，动一下都钻心。”
池曜阳低头看过去，那只脚踝果然比昨天更肿了，连带着小腿都泛着点虚浮的红。
“昨晚不是让你安分点？”他皱起眉，下意识扶了对方一把，“得了，要不你先回市里吧。”
“我不回去……”方云澈委屈地瘪瘪嘴，“可能是睡姿不对压着了。”
“呵。”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洛予寒插兜站着，眼神扫过方云澈的脚踝，带着点戏谑，“也不看看你昨晚喝多了有多能蹦跶，抱着树转圈喊‘这木头会开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脚踝疼？”
方云澈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慌忙低下头：“我、我没有……”
“要不要我把池曜阳抱槐树的视频翻出来，给你配个对？”洛予寒挑眉，故意逗他。
“洛予寒你闭嘴！”池曜阳瞪过去，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做过这种蠢事。
老师已经带着队伍往老木匠家走，方云澈被池曜阳半扶半搀着跟在后面，脚步蹒跚。
洛予寒落后半步，看着前面那两个身影，一个嘴硬心软地扶着，一个蔫蔫地被照顾着，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马头墙的飞檐，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老木匠家的院子里堆着半成品的木雕，木香混着松节油的味道飘出来，池曜阳看着方云澈坐在小马扎上龇牙咧嘴地揉脚踝，又瞪了眼旁边看热闹的洛予寒，心里那点宿醉的烦躁，不知怎么就淡了些。
老木匠在院子里摆开木桌，分发着刻刀和木料，讲解声混着刨木的沙沙声在晨光里散开。
池曜阳捏着把小巧的刻刀，对着块桃木疙瘩皱眉头，半天没下刀——他哪干过这种细活，指尖被刀刃硌得发红。
“啧，池少爷这是要把木头盯出洞来？”洛予寒凑过来，手里已经削出个初具雏形的小狐狸，眉眼带笑，“不行我教你。”
池曜阳没理他，刚想赌气划下一刀，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起哄声。
1班那个高个子男生正红着脸跟周莹说话，手里还攥着朵不知从哪摘的野蔷薇，声音大得半个院子都能听见：“周莹，我喜欢你很久了！”
周莹愣在原地，脸颊绯红，手捏着衣角没说话。
“神经病。”池曜阳低声骂了句，手里的刻刀“啪”地拍在桌上，语气里的烦躁藏都藏不住。
洛予寒挑了挑眉，看热闹似的笑：“你自己又不表白，还不让人家表？”
“我表不表白关你屁事？”池曜阳瞪他，“管好你自己。”
“我可没拦着谁。”洛予寒耸耸肩，视线在他脸上打了个转，语气漫不经心，“再说，我不喜欢她。”
旁边的方云澈突然开口，声音怯生生的：“曜阳哥，要不……你也去跟周莹表白试试？说不定她就同意了呢。”
他坐在小马扎上，脚踝边放着冰袋，仰着脸看池曜阳，眼里满是认真。
“呵。”洛予寒轻笑一声，手里的刻刀转了个圈，刀刃在阳光下闪了闪，“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周莹，周莹自己能不清楚？”
他抬眼扫过池曜阳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点毫不掩饰的嘲讽，“她要是真有意思，还用等到现在？”
池曜阳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捏着刻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没反驳，只是狠狠往木头上划了一刀，木屑飞溅起来，在晨光里打着旋儿落下。
院门口的起哄声还在继续，周莹终于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跑开了。
那个男生愣在原地，手里的野蔷薇蔫头耷脑地垂着。
池曜阳看着那朵被丢弃在地上的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下，闷得发慌。
他把刻刀往桌上一扔，起身就往外走：“这破木头谁爱刻谁刻。”
洛予寒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手里的小狐狸木雕被他摩挲得发亮。
方云澈眨了眨眼，看看池曜阳的背影，又看看洛予寒，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