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死心,是不会有什么波澜的。
只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上午,平静地在谢景行床头放上一纸签过字的离婚协议罢了。
哪怕谢景行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苏雪薇令安辞心伤心难过,可她对谢景行却不是没有过小心翼翼的期待,然而一切都在那晚被击得粉碎。
谢景行能为苏雪薇做到那种地步,她不得不承认,在这场三角游戏里,她败了,一败涂地。
纵使用一个孩子勉强去拴住他,拴住了人却拴不住心,又有什么意思,只会徒增悲剧罢了。
爱时一往情深,放弃时却往往风平浪静。
没有人愿意站在原地,苦守着一段无望的爱。
比起让孩子有个钟情于第三者的父亲,与其等着他哪一天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子,她宁愿自己的孩子没有这样的父亲。
安辞心摩挲一下小腹,拉着行李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谢家别墅,一切发生得那么平静,平静得连张妈都以为她只是出去旅行散散心。
毕竟安辞心来时带来的东西不多,走时也只装了一个箱子。
名牌包包、珠宝首饰等等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拿。
直到张妈打扫先生的房间,在床头发现了那几页纸,她不是一个喜欢窥视主人家隐私的人,但最上面那页纸上的“离婚协议”几个大字太醒目了。
她想不看到都难,她又不是不识字,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这一阵太太的种种异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张妈叹了口气,这两口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太太多好的一个女人呐,生的漂亮,性子又好,从不对人颐指气使,也从不高高在上地不拿人当人,对先生更是百般体贴包容。
看见是太太先签了字,明白应该是她先提了出来。
明明男才女貌,却落得个夫妻离心,真是可惜。
要怪就怪先生对老婆太不上心了,没有哪个女人能一直一直忍受这样的冷漠。
张妈想起谢老太太曾经的嘱托,犹豫一下仍是给老太太打电话通风报信,整个谢家也就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极力撮合他们两口子了。
老太太听到小两口闹离婚的消息,气得高血压都差点犯了,她在电话里问道:“这份协议我孙儿他看到了吗?”
张妈想了想。“应该还没有,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那时候太太还没起,先生可能有意避着太太。”
老太太听出不对劲。“昕昕都接回来了,他们还分房睡?!”
说完也不待张妈回答,生气地命令道:“既然他没看到,那就把那离婚协议赶紧给我撕了毁了丢了,不要让它出现。”
张妈嘴角抽抽。“老太太,这样不好吧,万一先生也同意离的话,以后先生知道了……”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老太太声音一沉,余威尚在,“你也在那边工作十多年了,怕被他怪罪,就眼睁睁看着他错过这么好一个老婆?那你到底是想他过得好,还是想他过得不好?”
“你要是担心饭碗不保,我偌大一个谢家,还给不起你一个饭碗?听我的!”
“这……我肯定还是想先生能过得好的。”张妈打消顾虑,咬咬牙,将离婚协议给撕成两半,又不敢乱丢,索性拿到厨房直接给点了,化成灰。
安辞心不知道谢家出了个老六,她拜托宋瑜为她拟好的离婚协议已经惨遭毒手。
她离开了谢家,外面天高地阔。
等宋瑜回来这几天里,她已经提前在外面租好了房子,也就没有陷入天下之大,离开谢家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的可悲境地。
但想起许久没见弟弟安志远了,也不知道他最近乖不乖,便先打车回了养父母家。
安辞心回到老城的一个旧小区,这一片又破又旧,规划也不好,街道狭窄,又脏又乱,这里的住户大多都等着拆迁,可棚改的风放出来好些年了,却迟迟没有下文。
父母家在七楼,以前的老房子没有电梯,站在一楼的安辞心仰头望一眼家里晾着几件衣服的阳台,那么高,她还带着行李。
呜呜,有点绝望是怎么肥事?
安辞心在心底哀嚎一声,认命地拖着行李箱上楼,一步一步慢慢走,好不容易到了三楼,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停下来歇歇气。
“姐?”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惊疑和惊喜。
安辞心高兴地转过身,就见人高马大的安志远,扛着一个煤气罐,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来追到她面前,眸光熠熠。“姐,真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咦,今天不是周四吗?你怎么没去上班,还扛着煤气罐?”
安志远埋下头没去看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单手拎了起来。“先不说这些了,走,回家去。”
安辞心见自家弟弟一肩扛着煤气罐,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健步如飞的样子,顿时有些哑然,她的行李箱就还挺重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总在学校打架闯祸的鲁莽少年,已经拥有了这样宽阔结实的脊背和能扛起重担的力量。
到六楼时,安志远乓乓乓敲了邻居家的门,安辞心看得直蹙眉头,敲门就敲门,斯文礼貌一点嘛,然后就见带着锈迹的铁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头。
安志远将煤气罐给他送进了屋,凑到老头耳边说话时尤为大声,像是在吼一样,可饶是如此,老头仍是答非所问。
安辞心这才发现,原来邻居老爷爷已经耳背了。
她错怪了自己的弟弟。
安志远从老头屋里出来,安辞心踮起脚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在rua一只大狼狗。“长大了。”
安志远躲开。“别摸,没洗头。”
安辞心嫌弃地“咦”一声,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原来她一直还有个温暖的亲人,只是过去她将所有的目光落在了一块寒铁上。
回到家里,老房子还是旧时模样,安志远放下姐姐的行李箱,忙给她整理沙发,局促地说:“家里也就这样,你带着行李箱,这是要回来住吗?”
“住惯了谢家那种大别墅,也不知道你还住不住得惯!”安志远这话说得颇有点怨气。
安辞心听出来弟弟这是怪她有了男人忘了娘家,怨她不常回来看他,这事儿确实也怪她,但她没有露出自怨自艾的神色,只扫腿踢了他一下。
“有什么住不惯的,怎么跟你姐说话呢,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以后我经常回家来看你~”
没有血脉之力,也能压制。
安志远没躲,乖乖受了这一下,觉得姐姐还是老样子,反而高兴地去厨房忙活。“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弄。”
中午,吃着可口的家常菜,安辞心嚼着米饭,吃着番茄炒蛋,内心充满了欣慰。
生活逼着没有爹妈的孩子迅速长大,一转眼过去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溺爱的、得不到就哭闹的小小少年,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为她做一桌子好菜了。
然而,这样的欣慰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个电话给安志远打了进来,安志远挂断电话之后,仓促地刨了几大口饭,便让她自己一个人吃,匆匆离开了家。
她分明听到他说:“赵哥,我这就来,这龟孙子敢不还钱,我丫弄死他!”
安辞心一惊,整个人身子一僵,她的弟弟还在跟那帮社会上的人混!
等她回过神要阻止他出门时,已经晚了。
桌上的好菜,全都变得食不知味。
安志远回家时,桌上的菜原封不动地摆着,已经冷透了。
他也没什么顾忌,端起饭碗重新狼吞虎咽起来,看起来像是饿狠了。
安辞心心一软,起身就要端去给他热一热。
安志远拦住了她。“不用了姐,凑合吃就行了。我看菜还剩这么多,你是没怎么吃吗?”
“我吃饱了。”安辞心坐回去,盯着他一直看,发现他袖子上沾了点红色的什么东西,像是油漆。
她心塞不已,问道:“安志远,我问你,我给你找的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