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黄昏时分,安辞心才赶到谢家老宅。
老宅在城郊,是一大片庄园,风景秀美,环境清幽,非常适合老人康养,但距离市中心有点远。
安辞心一进屋,老太太便高兴地从沙发里坐了起来,像极了垂死病中惊坐起,看得守在她身边的谢父、谢母、谢景贞等人目瞪口呆。
“辞心啊,我的好孙媳妇,你可总算是来了,你再不来看奶奶,奶奶都怕见不着你了哟。”说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只是安辞心总感觉奶奶今天有点……过了。
尤其是见老太太挤眉弄眼地挤出两滴泪来,令她一下子见识到什么叫用力过猛的演技。
老小孩老小孩,不知道老太太在闹哪一出,见她气色红润,口齿也清晰,不像是生了什么重病的样子,估计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安辞心松口气,走过去给奶奶一个拥抱。
谢景贞见了,在背后狂翻白眼,撇撇嘴,非常不屑。
谢父见老太太想见的人来了,不想呆在女人堆里,借口有事去了书房,谢母冷眼看着安辞心,眼神十分不悦。
安辞心瞥见她们的反应,内心毫无波澜,她都和谢景行提出离婚了,谢景行的家人对她是什么态度,她一点不在乎了。
她只希望老太太无病无灾的。
遂关切地问道:“奶奶,听说您生病了,是哪里不舒服,您现在好点了吗?怎么不去医院啊?”
老太太却没有正面回答,只往她身后张望,问道:“咦,景行这孩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看来谢景行没把离婚的事告诉老太太。
“哦,正巧我们都有自己的事,分开走的。”安辞心打着马虎眼,老太太总是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们俩。
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她所做的努力一下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可能会受不了刺激。
离婚的事谢景行不说,她也不说,谁说谁就是在当恶人。
话音刚落,谢景行来了。
几天没见,看着好像清瘦了一点,显得浑身散发的气息更冷。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那小尾巴羞羞怯怯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不是苏雪薇还能是谁。
老太太看见了,脸色一变,不顾形象地发怒:“谢景行,你反了你了!把这么晦气的女人往老婆子跟前带,你是想气死我吗?!”
老太太想到那份被及时销毁的离婚协议,胸口剧烈起伏。
她这么处心积虑地装病都是为了谁啊!这不肖子孙倒好,不知道回头,还和这小狐狸精勾搭在一起!
心绪剧烈波动,没事都变有事了,安辞心赶紧替老太太顺气,冲谢景行说道:“愣着干什么,快把奶奶的降压药拿来!”
语气不自觉有点凶。
谢景行听了,长腿一动,不过老宅的佣人比他更清楚药在哪里,先他一步找来,又给倒一杯温水,安辞心接过来照顾老太太把药服下。
被丢在原地的苏雪薇,已经小脸苍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缓过劲来的老太太却不肯饶了她。“还不让她走。”
谢景行看一眼窘迫到无地自容的苏雪薇,苏雪薇一双含情的眼眸可怜巴巴地也望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
“奶奶,您别这样。”谢景行语气无奈,表情淡漠,但明显是向着苏雪薇说话。“雪薇听说您生病了,也是关心您。”
安辞心讥诮地勾了勾唇。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真关心我这老婆子,就识趣一点,别到老婆子面前瞎晃悠,也别总缠着你。”
谢景行觉得以奶奶这样的身份不该说出这样过分的话,这些话太不体面了,明明是他欠苏雪薇的,便冷了脸,不悦道:“奶奶,您说的哪里话,越说越糊涂了。”
“是,我是老糊涂了!我老糊涂都比你清醒!”看一眼沉默地照顾她,紧张她这个老婆子的孙媳妇,老太太更气了。“你就错把鱼目当做眼珠子护着吧你!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着,又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母听女儿说苏雪薇当年出国都是被逼的,对她的怨气少了很多,近两年见自家儿子对她仍那么着迷,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她眼里比起安辞心这个贫贱出身的小小护工,苏雪薇也算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儿了。
眼见苏雪薇被老太太挤兑得天可怜见的,有心想说来者是客,把她留下来。
却碍于老太太的脾气,不敢擅作主张。
要不是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孤儿寡母撑持着谢家,哪还有谢家后来的泼天富贵,因此,老太太在家里备受敬重,就连谢母也不敢触她逆鳞。
安辞心看不下去,淡淡出声道:“先请苏小姐回去吧,难道真要把奶奶气出个好歹才甘心?”那可是你的血亲。
后半句她没说,看谢景行的眼神却是同样的意思。
然后,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苏雪薇闻声如同一只受到伤害的小鹿,流着泪,伤心地跑了。
谢景行狠狠睨安辞心一眼,下意识迈开大步要去追,却被老太太喝止。
他心知不能再刺激老太太,无奈地停下脚步,让妹妹谢景贞送人回去。
谢景贞不白跑腿,趁机讨要一辆跑车当好处,谢景行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
安辞心没管他。“奶奶,您现在哪里不舒服?要不叫家庭医生来看看,或者上医院去检查一下。”
“还是我孙媳妇乖,知道关心我这没用的老婆子~不过请医生就算了,年纪大了,医生来了也没用,让老婆子少操点心,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老太太捉住安辞心的手,拉她坐到自己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年我差点被一粒葡萄噎得背过气去,险些就一命呼呜,多亏你这孩子救了我,你是奶奶的福星。娶了你之后谢家事事顺遂,我孙儿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你也是谢家的福星。我那孙儿娶了你,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刚才这事儿奶奶已经替你把人赶走了,你就别怪他了,也别往心里去。”
安辞心淡淡回答:“我没有怪他,也犯不着怪他。”
谢景行看向她,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空气陷入一瞬的安静。
须臾,一个小女孩清清脆脆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舅舅、舅妈真的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