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
楚云飞的脸都绿了，他看着那些从地上爬起来，散发着剧烈恶臭的油污人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陈哥，这玩意儿……怎么打？一滩烂泥，没头没脖子的！”
它们没有要害。
或者说，它们浑身上下都是要害。
上百个油污怨灵，已经将我们三面包围，它们移动时悄无声息，只是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滋滋作响的腐蚀痕迹。
“铁一到铁四，前置，盾墙！”
我没有理会楚云飞的抱怨，精神层面的指令已经下达。
四具高大的戍卒傀儡迈开沉重的步伐，挡在了我们和怨灵潮之间，它们将身体侧面的装甲板向外展开，彼此连接，瞬间组成了一面三米多高、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
“楚兄弟，守住左翼缺口，别让它们绕过来！”
“好嘞！”
楚云飞大吼一声，将那面厚重的大铁板往地上一插，守住了盾墙唯一的空隙。
小虎则被他护在身后，小小的身体抱着铜盒，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方先生，开始吧。”
“好！”
方文博应了一声，再不看战场一眼，整个人几乎扑在了那扇巨大的玄铁闸上，双手如同幻影，在那一百零八个符文节点上飞快地触摸、计算。
油污怨灵的攻击，到了。
没有怒吼，没有战嚎。
它们只是无声地，如同浪潮拍打礁石一般，撞上了戍卒傀儡组成的盾墙。
“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成一片。
那些油污怨灵的身体，拥有极强的附着性和腐蚀性，它们贴在铁甲上，黑烟滚滚，将戍卒傀儡那坚固的合金装甲，腐蚀出一个个难看的凹坑。
铁一它们沉默地承受着，巨大的身体纹丝不动，任由那些污秽在自己身上蔓延。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戍卒傀儡的防御正在被快速消耗。
“蛛一到蛛五，攀墙，准备突袭。”
我的指令再次下达。
五只刚刚获得新生的斥候傀儡，立刻动了。
它们没有从正面冲击，而是八条节肢发力，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旁边废墟堆成的小山，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个闪烁，就绕到了怨灵潮的侧后方。
“穿刺！”
蛛一率先发难。
它从一块高耸的废铁上猛地跃下，如同捕食的蜘蛛，背上固定的长矛化作一道致命的黑影，精准地贯穿了下方一个油污怨灵的“身体”。
“噗！”
那怨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被长矛上附带的冲击力钉在地上，黑色的身体炸开，化作一滩滩更小的油污，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有效！
“自由攻击！优先清除正在冲击盾墙的单位！”
“唰！唰！唰！”
五道黑影，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怨灵潮的后方掀起了一场屠杀。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那些行动迟缓的幽污怨灵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反应。
斥候傀儡们每一次精准的穿刺，都能带走一个怨灵，或者将其重创。
正面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
“干得漂亮！”楚云飞兴奋地大吼，他手中的大铁板挥舞起来，将几只试图从他这边突破的怨灵拍得四分五裂。
战局，似乎被我们稳住了。
但地底那个东西，显然不打算让我们这么轻松。
“咕噜……咕噜……”
那股令人作呕的声音再次从引火道深处传来。
这一次，喷涌而出的不再是分散的尸油。
而是一股股更加粘稠、更加漆黑的胶状物。
这些胶状物落在地上，立刻将周围那些零散的油污怨灵吸引、吞噬。
转瞬之间，一个身高超过五米，如同小山一般的巨型油污怪物，在怨灵潮的中央，缓缓“站”了起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表面不断翻滚着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一股比之前所有怨灵加起来还要庞大的怨气，轰然散开。
【侦测到‘聚合怨灵体’，战力评定：引气入体境（巅峰）】
【警告！该单位具备强大的物理冲击力和腐蚀能力！】
“吼——！”
一声沉闷的、发自无数怨魂喉咙深处的咆哮，从那巨型怪物的体内炸响。
它迈开由粘稠液体组成的“腿”，无视了后方蛛一它们的骚扰，径直朝着我们的盾墙，发起了冲锋。
“轰！”
大地都在震颤。
“拦住它！”
我嘶吼出声，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四具戍卒傀儡身上。
铁一和铁二同时向前一步，将盾牌死死顶住地面，试图硬扛这次冲击。
“砰——！”
一声巨响。
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盾墙之上。
铁一和铁二那重达数吨的身体，竟被硬生生撞得向后滑行了半米，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被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盾墙的阵型，出现了缺口！
更多的油污怨灵，顺着这个缺口，疯了一样涌了进来！
“操！”
楚云飞怒骂一声，丢下铁板，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撞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堵住了一只怨灵的去路。
但他很快就被更多的怨灵淹没。
“蛛一！蛛五！回防！攻击那个大家伙！”
我的大脑针扎一样疼，强行调动精神力，给斥候傀儡下达了新的指令。
五道黑影放弃了对小怪的屠戮，立刻转向，目标直指那个巨大的聚合怨灵体。
它们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有的顺着怨灵体的身体向上攀爬，有的则直接跃起，将长矛刺向它身体表面那些翻滚的人脸。
“噗！噗！”
长矛刺入，却像是刺进了棉花里，除了带出一些恶臭的液体，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怪物甚至没有理会它们，它那巨大的、不成形的手臂猛地抬起，狠狠砸向了已经有些不稳的盾墙。
“轰！”
铁二的一条手臂，在这次重击下，直接被砸得变了形，关节处爆出大量的电火花。
防线，即将崩溃！
而它的目标，是防线后方，那个正在全神贯注破解符文的方文博！
“陈哥！快好了！最后一个！”
方文博满头大汗，发出了嘶哑的喊声。
来不及了！
我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将最后一丝神魂之力压榨出来，化作一道最清晰的指令。
“全体！攻击它的核心！”
在我的感知里，那个巨大怪物的身体中央，有一团跳动得最剧烈、颜色最深的区域。
那里，是它的能量核心！
五只斥候傀儡收到了指令，放弃了无意义的骚扰，同时从聚合怨灵体的不同方向，朝着那个核心区域，发起了决死冲锋！
它们将身体蜷缩，以自身为配重，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背负的长矛之上。
五根长矛，化作五道死亡的螺旋，从五个角度，狠狠刺向同一个点！
“吼！”
聚合怨灵体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它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想要回防，但已经太晚了。
“噗嗤——！”
五根长矛，同时贯穿了它粘稠的身体，精准地钉在了那团黑暗的核心之上！
“唧——！”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悲鸣，从聚合怨灵体的核心中爆发出来。
那团核心，如同被刺穿的心脏，猛地一缩，然后轰然炸开！
巨大的怪物，身体一僵，随即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轰然解体，化作漫天恶臭的黑雨，洒落一地。
危机，解除。
我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陈哥！好了！”
方文博那带着狂喜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如同天籁。
“关！”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一个字。
“咔——轰——隆——！”
那扇沉寂了千百年的玄铁巨闸，在方文博的操作下，轰然落下！
沉重的闸门与地面合拢，发出一声震彻地底的巨响。
引火道，被彻底封死。
所有喷涌的尸油，瞬间断绝。
那些残存的油污怨灵，失去了能量来源，身体开始快速消融，在不甘的蠕动中，化作一滩滩死寂的黑色油渍。
持续了一炷香的恶战，终于结束了。
楚云飞从一堆油污里爬出来，浑身狼狈，但他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
“顶住了……我们他娘的顶住了！”
我撑着地面，大口喘息，看着那扇紧闭的玄铁闸，又看了看自己这支虽然个个带伤，但依旧战意昂然的傀儡军队。
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那个母亲，以为断了我的粮，就能困死我。
它却不知道。
它亲手，把粮仓的钥匙，送到了我的手上。
“方先生。”
我抬起头。
“这扇门，既然能关，也就能开，对吧？”
方文博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双眼，亮得吓人。
“当然！我已经完全掌握了它的机括原理！不仅能开能关，还能……精准控制地火的流量！”
我笑了。
“很好。”
“现在，轮到我们……断它的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