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已经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带着梧桐叶的清苦吹进高三（2）班的窗户时，苏晚正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林辰的课桌。阳光斜斜地打在她手背上，能看见细绒毛被染成浅金色，而前排的林辰正低头和同桌讨论数学题，笔杆在指尖转得飞快，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运动会他替她捡落在跑道外的保温杯时，被碎石子划到的。
“苏晚，发什么呆呢？”后桌的陈佳佳用橡皮戳了戳她的后背，“下节体育课自由活动，你不是说要去器材室拿东西吗？”
苏晚猛地回神，指尖还残留着练习册封面的糙感，她飞快地扫了眼林辰的背影，把藏在书包最底层的蓝色丝绒盒子又往里按了按，声音压得很低：“知道了，你帮我盯着点林辰，别让他提前回教室。”
陈佳佳挤了挤眼睛，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保证把我们寿星看得严严实实的。”
“寿星”两个字让苏晚的心跳漏了半拍。今天是林辰的十八岁生日，她从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划这场惊喜——不是什么盛大的派对，只是想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给他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安安静静的生日。
体育课的铃声刚响，林辰就被同桌拉着往篮球场跑，路过苏晚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顺手把她桌上的笔盒往中间推了推，免得被风吹到地上：“体育课不跟我们一起去打球？”
苏晚假装低头收拾书包，耳尖却悄悄红了：“我有点不舒服，在教室待着。”
“那你别着凉，窗户别开太大。”林辰的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说完又被同桌催着跑远了，运动鞋踩在走廊的瓷砖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苏晚立刻行动起来。她从书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气球，是淡蓝色的，和林辰最喜欢的天空一个颜色。打气筒捏起来有点费劲，她涨红了脸，每打满一个，就踮着脚往天花板的挂钩上挂——那些挂钩是她上周趁值日的时候偷偷粘的，当时林辰还问她在干嘛，她只说是“帮老师整理教室”。
气球挂到一半，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苏晚吓得手一抖，气球差点从手里飞出去。她回头看见陈佳佳探着脑袋，手里还抓着一个篮球：“别怕，是我！林辰他们在打球，我借口系鞋带跑回来帮你。”
有了帮手，进度快了不少。陈佳佳负责把苏晚画的黑板报贴到后墙——那是苏晚熬夜画的，左边是林辰喜欢的球星海报简笔画，右边是她写的一行小字：“林辰，十八岁快乐，要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中间留着一块空白，打算等林辰来的时候一起填。苏晚则忙着把蛋糕从保温袋里拿出来，那是她特意让妈妈帮忙订的，抹茶味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篮球模型，还有一行用巧克力写的字：“No.1 林辰”。
“对了，你准备的礼物呢？”陈佳佳贴完黑板报，凑过来看蛋糕，眼睛亮晶晶的，“我猜是那个蓝色盒子里的东西，你藏了好几天了。”
苏晚摸了摸口袋里的丝绒盒子，有点不好意思：“是一块手表，他之前说他的电子表坏了，上课看时间不方便。”那块表是她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表盘是星空的图案，她觉得很配林辰——他就像星星一样，总是安安静静地发光。
刚把蜡烛插在蛋糕上，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陈佳佳赶紧把灯关掉，拉着苏晚躲到门后。苏晚的心跳得飞快，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奇怪，教室怎么关灯了？”林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是推门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苏晚和陈佳佳一起从门后跳出来，手里捧着点好蜡烛的蛋糕，歌声不算整齐，却充满了欢喜。
林辰愣住了，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一个被汗水浸湿的篮球，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校服的领口上。他看着满教室的蓝色气球，看着后墙上的黑板报，看着苏晚手里的蛋糕，眼睛慢慢睁大，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寿星，发什么愣啊，快许愿吹蜡烛！”陈佳佳推了他一把，识趣地往门口退，“我去帮你们看着人，别让别人来打扰。”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蜡烛的光摇曳着，映在林辰的眼睛里，像落了一捧星星。苏晚把蛋糕递到他面前，声音有点发颤：“林辰，生日快乐。”
林辰的喉结动了动，他看着苏晚，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眼睛里带着期待，像只紧张的小兔子。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苏晚也是这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里给他送热奶茶，说“林辰，你打球别冻着”；想起每次考试前，她都会把整理好的笔记偷偷塞给他，说“这是我抄的，你看看有没有用”；想起他腕骨上的那道疤，她当时蹲在他身边，眼泪掉在他的伤口上，说“都怪我，不该把保温杯放在那里”。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苏晚见他不吭声，有点着急，“要是不喜欢抹茶味，我下次……”
“喜欢。”林辰打断她，声音有点哑，“很喜欢。”他低下头，双手合十，对着蜡烛许愿。苏晚看着他的侧脸，烛光把他的睫毛映得很长，鼻子很挺，突然觉得十八岁的林辰，比平时更好看了。
吹灭蜡烛的瞬间，苏晚把丝绒盒子递给他：“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辰打开盒子，里面的星空手表静静躺着，表盘上的星星在烛光下闪着微光。他拿起手表，突然抬头看着苏晚：“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块手表？”
“你上次跟同桌说的，我听见了。”苏晚的脸更红了，不敢看他的眼睛，“要是不合适，我可以……”
“很合适。”林辰把手表戴在手腕上，刚好合适。他抬起手，对着烛光看了看，然后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苏晚的头发：“谢谢你，苏晚。”
苏晚的心跳瞬间加速，像要跳出胸腔。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林辰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烛光，有星星，还有她的影子。她突然想起陈佳佳说的话：“林辰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对了，黑板报中间是空的，我们一起填吧。”苏晚赶紧转移话题，拉着林辰往后墙走。黑板上的空白处，苏晚拿了一支白色的粉笔，想了想，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林辰看着她画的太阳，笑了：“你画的太阳怎么这么小？”
“因为你是星星啊，”苏晚小声说，“太阳要小一点，才不会遮住星星的光。”
林辰的笑顿住了，他看着苏晚的侧脸，突然拿起一支蓝色的粉笔，在太阳旁边画了一颗星星，然后在旁边写了一行字：“星星和太阳，要一起发光。”
苏晚看着那行字，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开心，是觉得三个月的筹划，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怎么哭了？”林辰慌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笨拙地帮她擦眼泪，“是不是我画得不好看？我重新画……”
“不是，”苏晚笑着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林辰，十八岁快乐。”
“你也是，”林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苏晚，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也会给你惊喜。”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梧桐叶的声音，和他们之间轻轻的呼吸声。林辰拿起蛋糕上的篮球模型，递给苏晚：“这个给你，你不是说喜欢看我打球吗？以后我每次打球，都带着它。”
苏晚接过模型，小小的，很轻，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装满了欢喜。她看着林辰手腕上的星空手表，看着黑板上的太阳和星星，看着满教室的蓝色气球，突然觉得，十八岁的夏天，因为这场小小的生日惊喜，变得格外珍贵。
“蛋糕要化了，我们吃蛋糕吧。”苏晚擦干眼泪，笑着说。
“好。”林辰点头，拿起叉子，先给苏晚切了一块最大的，上面有巧克力写的“林辰”两个字，“这个给你，我的名字，分你一半。”
苏晚接过蛋糕，咬了一口，抹茶的清香在嘴里散开，有点甜，有点苦，像他们一起走过的时光——有做不完的练习册，有考不完的试，有偷偷藏在心里的喜欢，还有此刻，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安静静的幸福。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教室里的蜡烛已经灭了，但林辰手腕上的星空手表，却像一颗小小的星星，在昏暗中闪着光。苏晚看着林辰，他正低头吃蛋糕，嘴角沾了一点奶油，她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掉。
林辰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他突然凑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一样轻，却让苏晚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
“苏晚，”林辰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喜欢你。”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苦，吹动了满教室的蓝色气球，也吹动了苏晚的心。她看着林辰，笑着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是甜的。
原来最好的时光，不是盛大的派对，不是昂贵的礼物，而是在十八岁的教室里，和喜欢的人一起，吃一块抹茶味的蛋糕，看满教室的蓝色气球，听他说“我喜欢你”。
时光会慢慢流逝，梧桐叶会落了又长，他们会毕业，会走向更远的地方，但苏晚知道，这个九月的下午，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生日惊喜，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像一颗星星，在时光里，永远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