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门户！”
高建国这四个字，如同四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让整个宴会厅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滚烫。
如果说，刚才赵无极和“龙牙”的到来，是利剑出鞘，锋芒毕露，带来的是死亡的恐惧。
那么此刻，高建国和【第九督查组】的出现，则是铡刀落下，尘埃落定，带来的是审判的绝望！
台下，那些刚才还心存侥幸，以为这只是军方内部恩怨的“名流”们，在看到高建国和他身后那些眼神如鹰的纪委干事时，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军、政两界，共和国最强大的两部暴力与监督机器，竟然因为一个貌不惊扬的老人，在此刻，完成了历史性的汇合！
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张家。
而是……在场的所有人！
林卫国平静地看着向自己鞠躬的高建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然后，他便不再理会，仿佛眼前这位足以让一省封疆大吏都为之颤栗的大人物，与时光巷口卖豆腐的老李，并无不同。
他转身，走下舞台，径直走向一张空着的椅子，缓缓坐下。
赵无极立刻会意，如一尊忠诚的守护神，侍立在他的身后。
这个舞台，林卫国已经不感兴趣了。
他搭好了台子，唱完了开场。接下来，该轮到专业的“清扫工”，来处理这些污秽不堪的垃圾了。
高建国直起身，他完全理解林卫国的态度。
“工匠”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亲自下场，将罪魁祸首踩在脚下，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剩下的这些收尾的脏活累活，自然该由他们这些后辈来代劳。
若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他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高建国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瞬间从刚才的敬畏，切换成了面对罪恶时的，冷酷与威严。
他走上舞台，从随行的秘书手中，接过一个黑色的加密平板。
他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张凌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台下那群已经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的宾客们。
“我宣布。”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冰冷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根据中枢纪律监察委员会的最高指示，即刻起，成立【京州8·15专案组】，由我本人，担任组长。对‘张扬顶替事件’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一切职务犯罪、利益输送、以及危害国家安全等行为，进行彻查！”
“在场的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全部原地待命，接受问询！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不得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通讯！”
“龙牙部队，会配合我们，封锁现场。”
他话音刚落，台下便是一片死寂，随即，是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和绝望的呻吟声。
高建国冷哼一声，完全无视了这些人的丑态。
他打开平板，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现在，我开始点名。”
“凡是被我点到名字的人，请自己，站到左边那块空地去。不要让我的人，过去‘请’你。”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那“请”字，却说得格外的重。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请”过去，那这辈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京州市教育局，局长，孙卫东。”
台下，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在身边两名黑衣干事的“注视”下，踉踉跄跄地，走向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空地。
“京州大学，常务副校长，刘国栋。”
“京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王大海。”
“京州电视台，台长，……”
高建国的声音，像是一柄无情的审判之锤，每落下一次，就有一个平日里人模狗样、威风八面的大人物，在一瞬间，被打回原形，像一条丧家之犬，走向那个绝望的角落。
整个宴会厅，变成了一场公开的、残忍的处刑场。
而这场处刑的唯一观众，只有那位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老人。
就在这场“死亡点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宴会厅的上方，再次传来一阵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直升机轰鸣声！
这一次，来的不是军方的“武直”，而是一架印着政府标志的“EC225”大型直升机。
飞机在酒店楼顶的停机坪刚刚停稳，舱门便猛地打开。
一个头发略显凌乱，但神情威严，步履匆匆的身影，在几名秘书和警卫的簇拥下，快步冲进了宴会厅。
来人，正是京州所属的江北行省，最高领导，省委书记——陈岩！
陈岩在来的路上，已经通过绝密渠道，了解到了事情的冰山一角。但仅仅是那一角，就已经让他这位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吓得魂飞魄散！
【工匠】！
那个只存在于共和国最高机密档案中的代号，那个连他这个级别，都只隐约听说过，却无权查阅的传说，竟然……就在他的辖区之内！
而且，是因为遭受了天大的冤屈，才被迫现世！
一想到这里，陈岩就感觉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他现在来，不是为了问责，更不是为了摆官威。
他是来……请罪的！是来“擦屁股”的！不，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来给那柄蒙尘了七十年的国之利剑……擦拭锋芒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卫国，以及他身后那尊如同门神般的赵无极。
陈岩心脏一缩，连忙挥退了身边的所有人，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匆忙而有些褶皱的衣领，快步，甚至可以说是小跑着，走到了林卫国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而是先对着林卫国，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个躬，他鞠了足足有十秒钟。
直起身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老……老首长。”陈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江北省委书记，陈岩。”
“是我……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是我失职！是我治下无能，才让您老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我代表江北省委、省政府，向您……深刻检讨！深刻请罪！”
说着，他竟又要鞠躬。
林卫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淡淡地摆了摆手：“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陈岩如蒙大赦，立刻停下了动作，像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眼前的这一幕，再次刷新了宴会厅里，那些还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幸存者”们的认知。
如果说，刚才高建国的到来，让他们感到了恐惧。
那么此刻，省委书记陈岩那卑微到骨子里的姿态，则让他们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力量的，无尽的战栗！
这位老人……究竟是谁？！
林卫国没有再理会陈岩，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还在不远处，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清扫”任务的高建国。
他缓缓站起身，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走到高建国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普通的便签纸，递了过去。
“高组长，辛苦了。”
“不用谢，老首长！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高建国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
林卫国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看似随意的语气，说道：
“张凌峰，还有你点的那些人，都只是一些被推到前台的、狂吠的狗。”
“真正该查的，是他们背后的主人。”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张便签纸上，点了点。
“这家，叫‘天启集团’的公司。查查它，这些年，在你们江北，究竟都喂肥了多少条……这样的狗。”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带着赵无极，向宴会厅外走去。
高建国和陈岩，恭敬地，将他送到了门口。
当林卫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时。
高建国才缓缓地，打开了那张便签纸。
只见上面，只写着三个字：
【天启集团】。
而陈岩，在看到这三个字时，他的瞳孔，勐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的张凌峰，还要惨白！
因为他知道，这家公司的背后，牵扯到的，是足以让整个江北省，都发生一场十二级大地震的……通天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