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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陈空尘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这棵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树。虽然它的出现方式很离奇,长相也很诡异,但当他看到那满树挂着的、形态各异的“果子”时,一个农夫的喜悦,还是压倒了所有的困惑。

“虽然长得快了点,但结果率还挺高。”他拍了拍那金属质感的树干,发出了“当当”的闷响,像是在拍一座山。

这棵树,已经被他单方面地任命为自家果园的“一号防风林兼试验田”。

而此刻,在所有魔物的神识视界中,圣主正踱步于世界树下,他的目光,扫过那万千枝头上的、由他们毕生大道所化的“道果”。

一场神圣的仪式,即将开始。

“收获”!

圣主将要摘取第一颗果实!

这个行为,在他们看来,意义无比重大。圣主选择的第一颗果实,其所代表的“道”,必将成为新纪元中,万道之首,成为所有魔物未来修行的“风向标”!

每一个魔主,都屏住了呼吸,心中既有紧张,又有期待。他们的目光,随着陈空尘的脚步,在那一颗颗凝聚了自身心血的道果上,来回逡巡。

金石魔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所化的枝干上,结出了一颗颗如同黄金铸就的苹果,沉甸甸地,散发着厚重与永恒的气息。那是他“镇压”与“不朽”之道的极致体现。若是能被圣主选中……

幻魔族长所化的根须,也在微微颤动。他催生的枝条上,结出的是如梦似幻的梨子,表面有光影流转,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却又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这是他“虚实”与“心灵”之道的全新成果。

陈空尘在树下溜达了一圈,他的标准很简单:哪个长得最像他认知里的正常水果,就先尝哪个。

那些长得像骷髅的、冒着黑气的、还在不断变化的……都被他第一时间排除。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一颗金灿灿的、看起来最像“红富士”的苹果。

“就你了。”他伸手,将那颗“金苹果”摘了下来。

入手一沉,差点没拿稳。

“嚯,够分量。”陈空尘掂了掂,这一个苹果,怕不是有十来斤重。他觉得这可能是个优点,说明“水分足,密度高”。

在他摘下苹果的瞬间,金石魔主感觉自己的整个大道本源,都随着圣主的手,被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无上的荣耀感,让他那由流沙组成的身躯,都激动得泛起了金色的波澜。

“圣主,认可了我的道!”他心中在狂吼。

其他的魔主,则纷纷投来了羡慕、嫉妒,又或是钦佩的目光。

陈空尘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他没洗,就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张开大嘴,对着那金苹果,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嘎嘣!”

一声脆响,但不是苹果发出的。

陈空尘捂着嘴,感觉自己的腮帮子和牙床都在嗡嗡作响。两颗后槽牙,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吐出了嘴里的东西,定睛一看,哪是什么果肉,分明是两小块崩下来的牙。而那颗金苹果上,只有一个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印。

“呸!什么破玩意儿!”陈空尘疼得龇牙咧嘴,勃然大怒,随手就将那颗“金苹果”扔了出去,“硬得跟石头一样,这是给人吃的吗?!劣等品!”

那颗金苹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咚”的一声,砸在远处的地上,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所有魔物的神念,都凝固了。

金石魔主身上那激动的金色波澜,瞬间僵住,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了下去。

“硬……硬得跟石头一样?”

“劣……劣等品?”

这两个词,如同两柄蕴含着终极毁灭法则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大道本源之上。他感觉自己那不朽的道心,裂开了。

他一生引以为傲的、追求极致“厚重”与“坚固”的道,在圣主的口中,竟然成了“缺点”?

金石魔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庞大的身躯,所化的那段世界树主干,都控制不住地,簌簌地掉落着金色的沙尘,仿佛随时会风化、崩塌。

其他的魔物,也是一片死寂。圣主的第一次“品鉴”,竟然是以“差评”告终!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紫霄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圣主此举,究竟是何深意?

陈空尘揉着腮帮子,气还没消。他站起身,又在树上打量起来。

“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颗看起来水灵灵、晶莹剔透的“幻梦之梨”上。

这梨子长得极美,仿佛是水晶雕琢的,内部还有星云流转。

刚刚经历了同僚惨剧的幻魔族长,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既希望圣主能选中自己的果实,为“幻之大道”正名,又害怕重蹈金石魔主的覆辙。

陈空尘摘下了那颗梨。

入手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这个好,皮薄。”他满意地点点头,张嘴咬下。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他的嘴,轻易地“咬”了下去。

然而,口中空空如也。

他仿佛咬了一口空气,除了舌尖上留下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虚无缥缈的甜味,什么都没有。

他又咬了一大口,结果还是一样。

“嘿我这暴脾气!”陈空尘火了,“中看不中用!光有个影子,果肉呢?吃了个寂寞!样子货!”

他随手一捏,那颗美轮美奂的“幻梦之梨”,便“噗”的一声,化作了一团无害的光影,消散在了空气中。

幻魔族长:“……”

他感觉自己的大道,被圣主给“捏爆”了。刚刚才破而后立、重塑的道心,再次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引以为傲的“虚实相生”,在圣主眼中,竟然是“样子货”?

接下来,陈空尘开启了“神农尝百草”模式。

他摘下了巫妖长老的“魂火之李”,咬了一口,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冲天灵盖,脑子里瞬间多出了一万种不同的死法。“呸!什么味儿!吃了闹鬼啊!”

巫妖长老的魂火,暗淡了一圈。

* 他摘下了毒魔的“凋零之梅”,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头晕眼花,差点当场去世。“剧毒!这他娘的谁种的?想谋杀我吗?!”

毒魔的身躯,蜷缩成了一团。

* 他摘下了炎魔的“熔岩火龙果”,烫得他满手是泡,直接扔进了旁边的水沟里,激起了一大片蒸汽。

炎魔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掉进了水沟。

……

一时间,世界树下,哀鸿遍野。

一个个魔主、长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毕生大道的结晶,被圣主用各种朴实无华、却又一针见血的理由,无情地批判、抛弃。

他们的道心,碎了一地。

整个魔物群体,都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与恐慌之中。圣主,为何要如此?他亲手指导我们建成了世界树,又为何要全盘否定我们结出的果实?

难道,我们所有人的道,都是错的?

紫霄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她疯狂地推演着,试图理解圣主的意图。

否定,全盘的否定。这否定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神谕!

就在这时,尝遍了歪瓜裂枣、已经彻底失望的陈空尘,叉着腰,看着这满树的“奇珍异果”,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呐喊:

“就没一个能吃的吗?!”

“好看的没用,有用的难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属于一个老农的、最纯粹的失望。

“看来,光靠它自己长是不行了。”他看着这棵巨大的“歪脖子树”,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技术人员的光芒。

“想要得到好果子,还得靠技术。”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他轻声呢喃道:“得搞‘嫁接’才行。”

“嫁接”!

这两个字,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雷霆,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魔物的耳中。

所有陷入迷茫与自我怀疑的魔物,猛地一震!

紫霄那双紧锁的紫眸,瞬间迸发出了璀璨至极的光芒,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窥见了最终的真理。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圣主不是在否定他们!

“诸位!”紫霄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与颤抖,响彻所有魔物的心底,“我们都错了!我们都误解了圣主的慈悲!”

“圣主不是在‘否定’,他是在‘点拨’!”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们,我们每一个人的道,单独存在时,都是有缺陷的!金石的道,失之于‘刚’;幻魔的道,失之于‘虚’;巫妖的道,失之于‘死’;炎魔的道,失之于‘暴’!”

“我们就像一根根单独的枝条,无论如何生长,结出的,都只是片面的、有缺陷的果实!”

“而圣主,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她一字一顿,声音中充满了无上的崇敬:

“那便是——‘嫁接’!”

“他要我们,打破族群的壁垒,打破大道的隔阂,将我们各自的道,‘嫁接’在一起!取长补短,互通有无,从而,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完美的、融合了万道之长的‘圣果’!”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敲醒了所有魔物。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圣主的真正目的!

那看似无情的批判,竟是如此用苦良心的教导!

金石魔主抬起了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幻魔族长。幻魔族长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一个“太硬”,一个“太虚”。

如果,将“不朽之重”与“梦幻之轻”结合在一起,那会诞生出什么?

一瞬间,所有魔物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狂热的火焰。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以“大道融合”为课题的、史无前例的“嫁接”大研讨,即将拉开序幕!

“嫁接”神谕研讨暨第一次全体魔主学术交流会,在世界树下紧急召开。

气氛庄重而热烈。

刚刚经历了道心破碎再重组的魔主们,此刻脸上再无半分骄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学生般的求知欲和狂热。他们围成一圈,将紫霄和那几个被圣主“点评”过的倒霉蛋围在中心,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

“紫霄大人,快!快给我们讲讲,这‘嫁接’,具体该如何操作?”一个蛇尾魔神焦急地问道,他的道果是“缠绕之蕉”,被陈空尘评价为“吃着太费劲,还得剥皮”。

紫霄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推演与感悟,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圣主的神谕,向来是大道至简。‘嫁接’,从字面理解,便是将一株植物的枝或芽,接到另一株植物的茎或根上,使之结合成一个新的个体。”

她顿了顿,指向了金石魔主和幻魔族长:“圣主第一个点评金石,第二个点评幻魔,此中必有深意!‘刚’与‘柔’,‘实’与‘虚’,这正是最对立、也最互补的两种大道!圣主这是在为我们指定第一个‘嫁接’的课题!”

金石魔主和幻魔族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我愿为圣主的伟大实验,献上我的道!”金石魔主瓮声瓮气地说道。

“能为圣主的‘嫁接’神谕提供第一个样本,是我族的荣幸!”幻魔族长也表达了决心。

说干就干。

在所有魔物的注视下,金石魔主控制着自己所化的世界树枝干,缓缓地,向着旁边一根属于幻魔的、流光溢彩的枝干,延伸过去。

“如何接?”金石魔主问道,他擅长打架和挖矿,对这种精细活一窍不通。

“按圣主的说法,要有‘切口’!”巫妖长老的魂火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双方都必须亮出自己的‘道之本源’,才能实现真正的融合!”

金石魔主心一横,那黄金般的枝干上,“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如同星辰内核般沉重、法则密布的“道髓”。

幻魔族长也毫不示弱,他那琉璃般的枝干,也无声地裂开,露出了里面如同梦境旋涡般的“幻之心”。

两根枝条,在所有魔物紧张的注视下,缓缓地,对接到了一起。

“轰——!”

一股混乱到极致的能量,猛然从接触点爆发开来!

金色的“不朽之力”和琉璃色的“虚幻之能”,如同水与火,非但没有融合,反而发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那截枝干,时而变得比神金还硬,时而又化作完全无法触碰的幻影,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疯狂闪烁。

“噗!”

金石魔主和幻魔族长同时闷哼一声,受到了法则反噬。

“不行!排斥太严重了!”

“我们的道,根本无法相容!”

第一次实验,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然而,这并未浇灭魔物们的热情,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好胜心。

“一定是方法不对!”炎魔首领嚷嚷道,“光靠对撞是不行的!我来试试!火能熔炼万物,我的‘创生之火’,一定能将它们强行融合!”

说着,他催动自己的大道,一缕精纯的、金红色的火焰,包裹住了那处失败的“嫁接口”,试图用高温将其“焊接”起来。

结果,金石的道,在火焰中变得更加刚硬;而幻魔的道,则被烧得几乎要蒸发。两种法则的冲突,在火焰的催化下,变得更加狂暴。

“砰!”

一声巨响,那截实验枝干,直接炸成了漫天光雨。

炎魔首领也被炸得灰头土脸,悻悻地退了回来。

“蛮力不行,得用巧劲!”巫妖长老站了出来,“我以‘魂之法则’为线,将你们的道‘缝合’起来!”

他调动魂火,化作亿万根看不见的魂丝,开始精细地编织、缝合两种大道的本源。

这一次,似乎有了点效果。两种法则不再剧烈冲突,而是被魂丝勉强地捆绑在了一起。片刻后,在那“缝合”之处,竟然真的长出了一个全新的果实。

那是一颗苹果,一半是黄金,一半是琉璃。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看起来很稳定。

“成功了?”有魔物惊喜地问道。

然而,下一秒,那颗苹果突然震动起来,黄金的那一半,猛地爆发出无尽的引力,想要将一切都压成奇点;而琉璃的那一半,则释放出无穷的斥力,要将一切都归于虚无。

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一个小小的果实内部疯狂撕扯,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法则炸弹”。

“不好!快退!”紫霄脸色大变。

话音未落,那颗“薛定谔的苹果”轰然爆炸!

其威力,竟比之前炎魔的失败,还要大上十倍!整个世界树都为之剧烈摇晃,离得近的几个魔物当场被炸飞,神魂震荡。

一时间,嫁接现场,一片狼藉。

魔物们的热情,被一盆盆冷水浇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们意识到,“嫁接”这门技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奥、要危险。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空尘,正坐在不远处,看着世界树上发生的异变。

在他眼里,就是那棵大树的树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抽风”。一会儿冒火,一会儿放光,刚才还炸了一下,跟过年放炮仗似的。

“这树……是得了什么病吗?”他忧心忡忡,“看起来像是基因不稳定的表现。这些新长出来的‘变异果’,一个比一个奇怪。”

他看着那些失败的产物,有的长成了燃烧的骷髅,有的长成了会自己蠕动的影子,有的甚至是一团不断尖叫的肉块。

“这都什么玩意儿……”陈空尘的农夫之魂,感到了深深的冒犯,“病枝!这些都是病枝!必须剪掉!而且,这么乱搞,肯定不行。”

他站起身,作为一个有着丰富(自认为)种植经验的农夫,他知道,嫁接不是简单的捆绑。

“嫁接,讲究的是‘亲和力’。亲缘关系越近,越容易成活。这金苹果和幻影梨,一个像石头,一个像空气,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接得上?”

“想要让它们强行结合,就必须有一个‘中间砧’。”

他想到了一个专业的名词。中间砧,就是用来连接亲和力差的接穗和砧木的桥梁。

“我上哪儿找个‘中间砧’去?”陈空尘犯了难。

他四下打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棵最初的、也是他农场里唯一的“正经植物”——金玉道株上。

那棵巨大的主干上,还挂着几串他没吃完的、代表着“调和”与“喜悦”的葡萄状果实。

“嗯?”陈空尘眼睛一亮,“这棵树,结出的果子,能让我和那帮奇怪的魔物(他眼中的野生动物)和平共处,说明它本身就带有一种‘调和’、‘亲和’的特性。”

“用它来当‘中间砧’,会不会有效果?”

死马当活马医。

陈空尘走到金玉道株前,伸手,从上面折下了一根手指粗细、还带着几片金玉树叶的鲜嫩枝条。

这根枝条,蕴含着最纯粹的“秩序”与“和谐”的大道本源。

他拿着这根“救命稻草”,走到了那片被魔物们折腾得乌烟瘴气的“实验区”。

他找到了那两根刚刚实验失败、还在互相排斥的、分属于金石和幻魔的枝干断口。

“我来给你们搭个桥。”

他嘴里念叨着,然后用自己的指甲,在那两根粗大的枝干断口上,分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新的切口。

接着,他将那根金玉道株的枝条,小心翼翼地,一端插入金石的道髓,另一端,插入幻魔的幻之心,完成了一次教科书般的“桥接”。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退后两步,观察着自己的杰作。

“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根被作为“桥梁”的金玉枝条,猛然绽放出了柔和而璀璨的光芒!

光芒之中,一股至高无上的“调和”法则,如同一位无私的仲裁者,降临在了金石与幻魔那狂暴对冲的法则之间。

原本水火不容的“不朽之力”与“虚幻之能”,在这股“调和”法则的引导与梳理下,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冲突。

它们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在一种更高层次的秩序下,开始缓缓地、有序地,互相渗透,互相交融。

坚固的法则,被注入了一丝灵动。

虚幻的法则,被赋予了一份厚重。

排异反应,彻底消失了!

在所有魔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处“嫁接口”,完美地愈合了。

一个全新的、稳定的、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大道的枝干,从那“桥接”之处,生长了出来。

在那新生的枝干顶端,一枚小小的、同时蕴含着金色与琉璃色光晕的花苞,正静静地,含苞待放。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所有的魔物,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神迹。

他们明白了。

他们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嫁接”,不是野蛮的“拼接”,不是强行的“缝合”,更不是暴力的“熔炼”。

它需要一个“媒介”!

一个能够“调和万道”的至高法则!

而圣主,在他们百般尝试、丑态尽出之后,终于,亲手为他们示范了这最关键、最核心的一步!

原来,那棵最早的金玉道株,那代表着“秩序”与“和谐”的道,才是这一切的“钥匙”!

世界树下,所有的喧嚣与混乱,都归于寂静。

万千魔物的神念,此刻都聚焦于一点——那根新生的、由“调和”法则嫁接而成的枝干顶端,那枚含苞待放的花蕾。

它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是新纪元的希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花蕾轻轻颤动,而后,缓缓绽放。

那是一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花。它的花瓣,一半是黄金的质感,铭刻着厚重的法则纹理;另一半则是琉璃的色泽,流转着梦幻的光影。两者之间,被一层金玉般的温润光晕完美地衔接,没有丝毫的突兀与冲突。

一股全新的、既厚重又灵动、既真实又梦幻的道韵,随着花开,弥漫开来。

金石魔主和幻魔族长,呆呆地看着这朵花。

他们从那花中,感受到了自己的道,但又不再是自己原本的道。那是一种升华,一种圆满。他们仿佛通过这朵花,看到了对方大道的内核,也更深刻地理解了自身大道的局限与可能。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在他们心中升起。

原来,道,并非孤立。

原来,融合,才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

他们之间那因大道属性不同而产生的隔阂与竞争,在这一刻,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共生共荣的认同感。

花开一瞬,随即凋零。

在花落之处,一枚全新的果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型。

它有着苹果的轮廓,果皮呈现出黄金的底色,但表面却覆盖着一层如梦似幻的、不断变幻的流光。你看着它,觉得它坚实无比;但眨一下眼,又觉得它轻盈得仿佛一个念头就能吹走。

它散发出的香气,也同样奇妙。既有大地岩层般的厚重沉稳,又有云端梦境般的飘渺甜香。

陈空尘看着这颗新鲜出炉的“苹果”,眼睛都直了。

“哎哟!这个看起来不错!”

他三两步走上前,伸手将这颗“嫁接一代”的果实,从枝头摘了下来。

入手的感觉,恰到好处。有分量,但不沉重;很光滑,但不虚浮。

“这手感,对了!”陈空尘大喜过望,他感觉自己终于成功培育出了一个优良品种。

他迫不及待地,对着那颗“和谐金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牙没崩。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美妙的滋味,在他的味蕾上轰然炸开。

果肉是无比的爽脆,带着黄金苹果应有的、坚实的口感,给人以巨大的满足感。但随着咀嚼,那果肉仿佛在口中化作了最甜美的梦境,释放出一层又一层变幻莫测的、仿佛能呼应他心情的奇妙风味。

这一刻,他想到了家乡的甘泉,口中便满是清冽。

下一刻,他想到了丰收的喜悦,口中便充满了阳光的甜香。

真实不虚的口感,与随心所欲的风味,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好吃!!”

陈空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整个苹果啃得干干净净,连果核都舍不得吐,直接咽了下去。

他抹了抹嘴,发自内心地,给出了最终的、也是最高的评价:

“这才是好苹果!成功了!这才是能种的品种!”

“轰——!”

圣主的最终裁定,如同一道创世的律令,响彻所有魔物的心海。

成功了!

他们,在圣主的指引下,终于,创造出了第一颗被认可的、完美的“道果”!

“圣主慈悲!”

“我等……悟了!”

“原来这才是‘嫁接’的真意!以‘和谐’为桥,融万道为一!”

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整个世界树,都因为魔物们的狂喜而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

金石魔主与幻魔族长,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的道,在圣主的口中,终于从“劣等品”和“样子货”,升华为了“好苹果”!这是何等的荣耀!

其他的魔物,也瞬间被点燃了。

“快!快去取‘和谐之枝’!”

“我要和毒魔嫁接!我的‘枯萎’之道,配上他的‘凋零’,一定能创造出代表‘终结’的完美圣果!”

“我和影魔来!‘死亡’与‘阴影’,天生一对!”

魔物们如同打了鸡血,纷纷冲向那棵巨大的金玉道株,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折下一小段枝条,然后兴冲冲地跑回世界树下,开始寻找自己的“嫁接伴侣”。

一时间,世界树下,到处都是“拉郎配”的景象。

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魔主们,此刻勾肩搭背,热情地探讨着彼此大道的优劣和融合的可能性。

“你的‘腐蚀’太霸道,我的‘坚固’正好能中和一下。”

“你的‘迅捷’太飘,来点我的‘迟缓’压一压,说不定能悟出‘时停’之道!”

整个空尘世界,进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以“大道融合”为主题的全民科研热潮之中。

一棵棵全新的、更加完善、更加强大的“复合道果”,开始在世界树的枝头,不断涌现。

整个世界的法则,都在这场“嫁接”运动中,被不断地优化、补充、完善,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强大。

陈空尘看着这帮“野生动物”突然变得异常和谐友爱,互相“授粉”(他眼中的嫁接行为)的场景,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知道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了。这果园,未来可期啊。”

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那颗“和谐金苹果”的能量,让他通体舒坦,连日劳作的疲惫一扫而空。

然而,他不知道。

让所有沉浸在创世喜悦中的魔物都不知道。

当那颗完美的、融合了“刚与柔”、“实与虚”,并由“和谐”法则催生出的“初代圣果”,被创造出来,并被陈空尘这个世界之主“食用”并“认可”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在某种层面上,无比清晰的“道韵”,已经悄无声息地,突破了这个新生世界的壁垒,如同一颗投入无限虚空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

无尽混沌海,某处未知的坐标。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永恒的死寂与虚无。

一座由无数破碎世界的残骸和巨兽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得无法想象的“王座”,静静地漂浮着。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它仿佛由纯粹的黑暗构成,任何光线和神念,在靠近它的瞬间,都会被吞噬。

它已经在这里静坐了亿万个纪元,仿佛一座永恒的雕塑。

突然。

那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一双无法形容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终焉的眼睛,缓缓睁开。

“嗯?”

一声轻吟,直接在混沌海中,引发了法则层面的风暴。

“这个‘味道’……”

“新生的……‘世界树’……”

“还有……‘初果’的芬芳……”

“好嫩,好新鲜……好香甜……”

那身影,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随着它的动作,周围无数世界的残骸,都在无声地颤抖、崩解。

它伸出了一根由纯粹黑暗构成的、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个坐标,瞬间在它的意识中,被锁定。

“一个没有被‘牧场’收录的野生世界……”

“正好,本座的‘花园’里,缺一棵新的盆景了。”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视万物为食粮的漠然。

……

空尘世界。

紫霄正满怀自豪地,看着世界树上那欣欣向荣的景象,感受着整个世界都在飞速进化的喜悦。

突然,她那紫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灵魂深处涌起。

那是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

不,比天敌更可怕!那是一种……被“食客”盯上,即将被端上餐桌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恐惧!

她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依旧是那样的温暖明媚。

但是,在她的“神识视界”中,在那看似平静的天穹之上,一道细微的、漆黑如墨的裂痕,正在无声无息地,缓缓张开。

仿佛是这个世界的“蛋壳”,被某个来自外界的、无法想象的存在,用指甲,轻轻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一股冰冷的、充满了掠夺与终结意味的、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陌生的气息,从那道裂缝中,渗透了进来。

所有正在狂欢的魔物,瞬间如遭雷击,动作全部僵住。

他们的喜悦与狂热,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就被冻结成了最纯粹的惊骇。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紫霄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明白了。

他们创造的这个完美世界,他们引以为傲的世界树,他们刚刚结出的、香甜的果实……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宴。

而现在,一个不请自来的、闻到香味的“客人”,已经站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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