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羡没想到他和虞穗宜的相见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们相隔一个庭院的距离,他却能清晰的看到她眼眸中的悲切,以及眉间的愁绪。
他得到她不过两个月,这样短暂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了解她的一切。
十日未见,他记忆里的她,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撒娇的样子,跋扈的样子,动情的样子……
沈归羡很想再看到那个鲜活的虞穗宜。
然而,当他看向她时,却只看到破旧的窗台,和她疏离的背影。
她不想见到他。
沈归羡有些不知所措,他忙走上前去,忐忑间,还是推开了那间屋子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而一身素衣的虞穗宜似是像没看见近在咫尺的沈归羡,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烛火。
一室昏暗的光将她的背影映照的愈发削瘦,烛光下那张芙蓉面冷若冰霜,再不复从前面对他时的热烈。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您身份尊贵,不该踏此贱地。”
沈归羡动了动嘴唇,拳头紧了又握,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忍住了。
她并不像他想象中落寞脆弱的模样,反而平静,冷淡,毫不在意。
他斟酌了许久的解释居然都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沈归羡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了那句话,“穗穗,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哪怕她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也比现在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更让他安心。
虞穗宜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却让沈归羡心脏猛地一紧。
她抿了抿唇,说的轻而慢,“殿下想听我说什么呢?”
“说殿下对陆明珠情根深种,为了她将我贬妻为妾,还是殿下明知陆明珠诬陷于我,却还是纵容她,将我幽禁于此。”
“亦或是,我被幽禁的这些日子,殿下夜夜宿在正阳殿,与人琴瑟和鸣,夫妻和乐?”
沈归羡眼神一滞,不可置信的看向虞穗宜,“穗穗,你是在埋怨孤吗?”
霎时间,虞穗宜便红了眼眶,却不掉眼泪,只是摇了摇头,“妾不敢。”
“妾只是恨自己懦弱,年少时,妾曾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妾都会一直爱着殿下,可却仅仅只因为遇见些冷待,挫折,便生了退却的心思。”
“于殿下而言,与妾相处不过两月,妾也不过是殿下闲暇时逗趣的玩意儿罢了,可对妾来说,妾自十岁那年见到殿下,便一心只有殿下。”
“只是,殿下已经有了心上人,妾也并不是非要当那不识好歹的,非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沈归羡被虞穗宜这番话震的久久难以回神。
他艰难地抬起眼,眸中盛满了挣扎与矛盾。
他怜她此刻脆弱的像易碎的冰,又怪她够聪明。
她知晓他从始至终将她当逗趣的玩意儿,喜爱的掌中雀,弃她如同砍掉一棵碍眼的树那般简单。
可,他并不完全是那样的。
他想说,他对她有过一刻的心动,只是他无法为任何人敞开心扉,他有自己的苦衷。
然而,当他看到她掉下的泪时,便不想说出口了。
他还没能信任她。
他只是对她心动,可他依旧不会信她,不会护她,也不会选择她。
他竭力忽视眼前人眸中滚烫的祈求,压下了心中翻涌的巨浪,声音冷硬,“你既知晓自己是个玩意儿,便该乖乖的,顺从于孤。”
“你方才说的话,孤就当没听过。”
“以后,别再僭越了。”
沈归羡说罢,看向虞穗宜的眼神带着警告。
他只是想回到他们之前的时候,她同他闹些无伤大雅的脾气,他也乐意哄着她,如此不交心,不言情,彼此皆大欢喜。
更是少了许多埋怨与恨意。
而虞穗宜却毫无畏惧的对上了沈归羡警告的眼神。
她的指尖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唇瓣抿地很紧,眼底像是染上了血色一般,变得通红,眉眼间有戾气也有悲痛,“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既然妾对殿下来说,可有可无,那今日,太子殿下便赐妾一封休书了事!”
“也好让妾像殿下一样,去寻个能与妾琴瑟和鸣的夫君。”
她眸中的决绝刺的沈归羡心慌不已,讽刺的语气更是让他怒从心起。
尤其是,她说她要另寻夫君。
沈归羡被气的面色涨红,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扔在了床榻之上,而后扼住她的手腕,欺身压了上去,吻的又凶又急。
而虞穗宜只觉得浑身被摔的酸疼。
完了,戏演的过了。
虞穗宜根本反抗不了发疯了的沈归羡,被逼与他一起沉于欲海,起伏间,她迷迷糊糊听到一道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穗穗,这一生,你都是我的掌中之物,想逃,就杀了你……”
……
次日午后,虞穗宜一睁眼,就是画船掩不住喜色的脸,以及耳边画船雀跃的声音,“主子,太好了!”
“看来太子殿下还是惦记着您的!”
虞穗宜被吵的头疼,身上更是黏腻的厉害,迫切的想沐浴。
“画船,有热水吗?”
画船猛猛点头,“有,主子。”
“准备一下,我想沐浴。”
画船闻言,便朝门外喊道,“来人,去准备热水,侍奉主子沐浴。”
虞穗宜有些懵,这破地方除了画船和她,哪来的人?
见着虞穗宜疑惑的样子,画船笑嘻嘻的解释,“太子殿下吩咐周总管,从他的前院调了贴身的人来伺候主子,还特意让人修缮了院子,就连主子的寝殿,也着人好好收拾了,说是怕主子住的不舒服。”
虞穗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内室焕然一新,屋内陈设,一应换了她素来喜爱的。
“太子殿下对主子真好!”
看着画船高兴的样子,虞穗宜却没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沈归羡这厮如此做派,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把她放出去了。
而且,调他贴身的人来侍奉她?
别不是怕她跟人跑了,派人监视她吧。
毕竟她昨晚演的那出‘要休书’的戏,可费了她不少力气。
也罢,监视就监视吧,左右她也得了好处。
虞穗宜沐浴过后,又用了些膳食,比前几日的精致了许多,现在这前院的规格用度,与她的藏娇殿也不差什么了。
用完膳后,虞穗宜屏退了众人,只留了画船在内室。
“雨眠那可有消息了?”
说到正事,画船一脸严肃,瞬间变得十分靠谱起来。
“主子,雨眠来信,说太子妃的这胎你已满三月,且养的极好,并无不妥。”
“长秋宫皇后日日让太医诊脉,还从长秋宫调派了四个嬷嬷照顾太子妃。”
“主子,咱们什么时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