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项目组的启动会定在周一上午，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像结了层冰。王磊和张弛坐在苏清颜对面，前者双手抱胸，后者低头玩手机，谁都没看她手里的项目进度表。
“本周需要完成三件事：第一，筛选10对‘新老用户’，陈姐那边会提供初步名单；第二，确定‘时光盲盒’的设计方案，要兼顾复古感和年轻化；第三，联系拍摄团队，下周三开始试拍。”苏清颜的声音平稳，尽量忽略两人的抵触，“王组负责对接拍摄团队，张弛哥协助筛选用户，有问题吗？”
王磊嗤笑一声：“苏负责人真是年轻有为啊，刚上位就安排起老员工了？”他把笔往桌上一扔，“拍摄团队我不熟，让张弛去。”
张弛立刻抬头：“我手里还有别的活，用户筛选本来就是AE的事，让林薇薇做呗。”
两人一唱一和，明摆着不想配合。苏清颜攥紧笔，指节泛白：“这是项目分工，不是私事。如果有困难，我们可以和赵总申请调整，但不能推脱。”
“哟，学会搬赵总压人了？”王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行，拍摄团队我对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岔子，可别指望我背锅。”
他摔门而去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张弛也跟着溜了，留下苏清颜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座位发呆。
林薇薇从外面探进头，吐了吐舌头：“刚在门口都听见了，这俩是故意给你使绊子呢。”她递来一杯热可可，“别气，赵总刚在群里夸你提案做得好，说‘星芒就需要这样有冲劲的年轻人’，这可是高层认证！”
苏清颜接过热可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心里却还是堵得慌。她知道赵曼的认可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对抗偏见的盾牌，却也可能变成刺向自己的矛。
果然，下午就出事了。王磊对接的拍摄团队突然发来消息，说“临时接到大项目，无法承接悦容的拍摄”。苏清颜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支支吾吾：“是王组长说……你们项目预算太低，可能要黄，让我们先接别的活。”
苏清颜挂了电话，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她走到王磊工位前，把手机递给他：“拍摄团队的事，你怎么解释？”
王磊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刷着朋友圈：“解释什么？人家接不接活是自由，难道我还能逼着他们？”他抬眼瞥了她一下，“我早就说了，这项目不靠谱，你偏要做，现在知道难了？”
“你故意的。”苏清颜的声音发颤。
“是又怎么样？”王磊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狠劲，“一个二本新人，刚进公司就想踩在我头上？我告诉你，只要我在快消组一天，你就别想顺顺利利做事！”
周围的同事假装看电脑，耳朵却都竖了起来。苏清颜不想在人前撕破脸，转身回了工位。林薇薇追过来，气得脸通红：“太过分了！我去找赵总告他！”
“别去。”苏清颜拉住她，“现在去找赵总，只会显得我处理不好团队矛盾。”她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新的拍摄团队，“我们自己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接下来的三天，苏清颜像疯了一样工作。白天联系拍摄团队、筛选用户、修改盲盒设计稿，晚上加班整理资料，常常忙到凌晨。王磊和张弛要么迟到早退，要么在工位上摸鱼，还时不时冷嘲热讽。
“哟，苏负责人又加班啊？身体扛得住吗？”
“听说找的拍摄团队是个小工作室，拍出来别像抖音段子就行。”
“用户名单筛得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指导’你两下？”
苏清颜都忍了。她知道，只有做出成绩，才能让这些声音消失。
周五晚上，她终于敲定了一家独立拍摄工作室，价格合理，作品风格也贴合“时光感”。刚松了口气，王磊又扔来一个新任务：“赵总让做一份悦容的竞品分析报告，下周一交。你是项目负责人，这活儿该你干。”
苏清颜翻开报告要求，瞬间愣住——需要分析近五年国内外20个护肤品品牌的年轻化案例，还要附上数据对比和用户画像，工作量至少需要三天。
“王组，这报告以前都是市场部做的，而且下周一交太赶了……”
“市场部忙着呢，赵总特意说让项目组自己做，更贴合实际。”王磊笑得得意，“怎么？苏负责人连这点活都接不住？”
他把一摞厚厚的资料扔在她桌上，“这里是市场部以前的旧案，你慢慢看。”
资料堆得像座小山，最底下的几本连封面都没了，字迹模糊不清。苏清颜看着窗外彻底黑下来的天，突然觉得很累。
林薇薇帮她泡了杯咖啡：“我陪你加班。”
“不用，你明天还要早起对接客户。”苏清颜推了推她，“我一个人能行。”
办公室渐渐空了，只剩下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午夜十二点，保安来锁门，看到她还在忙，叹了口气：“小姑娘，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苏清颜笑了笑，继续对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皱眉。竞品分析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每个品牌的转型路径都藏着陷阱——有的靠降价拉低定位，结果失去老用户；有的盲目追热点，反而显得不伦不类；还有的请了流量明星，却因为明星塌房血本无归。
凌晨三点，她趴在桌上打了个盹，梦见自己站在提案会上，所有人都在笑她的方案太天真，王磊指着她的鼻子骂“女生就是不行”，陆时砚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失望……
她猛地惊醒，额头全是冷汗。窗外的天泛着鱼肚白，咖啡早就凉透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青柠老板发来的消息：“小苏，我室友说悦容的李总特别看好你，还说要给你涨预算呢！”
苏清颜看着消息，突然鼻子一酸。她想起奶奶总说“人要争气”，想起自己拿到星芒入职通知时的激动，想起那些用户对着镜头说“悦容陪我走过最难的日子”时的真诚……
可现在，她却被困在这堆旧资料里，和王磊的刁难较劲，连好好做创意的时间都没有。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她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掉眼泪，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委屈——为什么认真做事的人，总要被泼冷水？为什么学历就像个烙印，永远贴在她脑门上？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擦干眼泪，以为是保安又来巡视，抬头却看到陆时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三明治。
“陆总？您怎么还在公司？”苏清颜的脸瞬间红了，赶紧用头发挡住哭红的眼睛。
他走到她桌前，看到那堆资料和她通红的眼眶，眉头皱了起来：“王磊让你做的？”
苏清颜没说话，算是默认。
陆时砚拿起那份没写完的竞品分析报告，翻了几页，忽然笑了：“他故意给你挖了坑。”
“啊？”
“这份报告里有三个数据是错的，市场部三年前就更正过了。”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某品牌靠直播带货销量涨300%’，其实是‘150%’，后面多写了个零。如果你直接用，交上去就会被说‘不专业’。”
苏清颜愣住了，她根本没注意到数据有误。王磊不仅让她做额外的工作，还想让她在赵总面前出丑。
“这人也太恶心了！”她气得发抖。
陆时砚把三明治放在她桌上：“先吃点东西。”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投资的几家消费品牌做的转型分析，数据都是最新的，你可以参考，但别照搬。”
文件夹里整整齐齐地分类着国内外案例，每个案例都标着“成功关键”和“避坑指南”，比市场部的旧案清晰一百倍。
“您……您怎么会有这些？”
“我投资的品牌里，有三个是做护肤品的。”他说得轻描淡写，“竞品分析不是堆数据，是找规律。你看这几个成功案例，都有个共同点——”他指着屏幕，“它们没刻意讨好年轻人，而是把‘老优势’讲成了新故事。”
苏清颜看着他认真讲解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个总是在暗处帮她的男人，从来不说“我帮你搞定”，而是教她“怎么自己搞定”。
“谢谢您，陆总。”
“举手之劳。”他合上电脑，“不过，总被人刁难不是办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这里面是王磊这几年抢下属功劳的证据，你要是想反击，可以找赵曼谈谈。”
苏清颜看着U盘，心里挣扎。她不想靠这种方式赢，但王磊的刁难已经越过底线。
“我……我再想想。”
陆时砚没勉强，点了点头：“别熬太晚，创意需要清醒的脑子。”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你上次剪的短片，我给李总看了，他说想把周奶奶的片段放在悦容的旗舰店首页。”
苏清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他笑了笑，“你的才华，总会有人看见的。”
他走后，苏清颜拿起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吃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暖的。她打开陆时砚给的文件夹，重新梳理竞品分析的思路，那些杂乱的数据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凌晨五点，她终于写完了报告。在结尾处，她加了一段话：“年轻化不是‘变成年轻人’，而是‘让年轻人看到你的好’。就像老人不会为了讨好年轻人穿潮牌，却会在讲过去的故事时，眼里闪着让年轻人羡慕的光。”
她把报告发给赵曼，附上一句：“报告里修正了三处旧数据错误，供参考。”
发完消息，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王磊的U盘还放在桌上，像个等待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她该用吗？用了，王磊可能会被处分，但她也会被贴上“心机重”的标签；不用，王磊的刁难只会变本加厉。
更让她在意的是，陆时砚为什么会有王磊抢功的证据？他到底关注星芒多久了？他对她的帮助，真的只是“欣赏才华”吗？
走廊里传来保洁阿姨扫地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苏清颜拿起那个U盘，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着。
她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什么选择，但她清楚，从今天起，她不能再一味忍让。
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匿名发件人，和王磊的刁难一样，像片阴影，追着她的脚步。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手？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用户筛选名单。不管前路多难，她都要把“时光胶囊”做出来——为了那些相信她的用户，为了自己没说出口的野心，也为了……弄清楚陆时砚身上的谜团。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