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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程星澜三岁生日派对在星熠大厦顶层花园举行。

粉蓝色的气球拱门下,小寿星正被一群小朋友围着,奶声奶气地指挥大家玩”老狼老狼几点了”的游戏。

她穿着蓬松的白色纱裙,裙摆上缀满细碎的星光亮片,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双继承了母亲精致的杏眼此刻弯成月牙,而父亲标志性的剑眉又为她添了几分英气。当她咯咯笑起来时,左颊那个小小的梨涡时隐时现,像盛着蜜糖似的。

“老狼老狼——”她拖长调子转过身,发顶的蝴蝶结发卡跟着颤了颤,”三点了!”话音刚落,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一个踉跄差点撞上甜品台,引得她捂着嘴笑个不停。奶油蛋糕的甜香混着草坪的青草气,将这场五岁生日会烘托得愈发鲜活。站在不远处的母亲突然红了眼眶,仿佛看见二十年前在军区大院里同样当”老狼”的自己。

“星澜,来吹蜡烛了!”程瑾年蹲在生日蛋糕前招呼女儿,身上沾满了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奶油,昂贵的定制衬衫袖口还别着个卡通发卡——显然是被某个小朋友强行装饰的。

阮软站在一旁举着摄像机记录这温馨时刻,身上是一丝不苟的香奈儿套装,珍珠纽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耳边的蓝牙耳机里,助理正用平稳的声线汇报着季度财报的数据波动,她却只捕捉到几个零散的数字——”同比增长17%””东南亚市场””第三季度预期”。

“嗯,先按预案执行。”她低声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摄像机侧边的皮革纹路。

镜头里,女儿正拽着丈夫的袖口,他西装裤管上还沾着刚才陪玩时蹭到的草屑。这个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的男人,此刻正蹲着身子任由小姑娘把奶油抹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眼底的笑意比他们婚礼那天还要柔软。

助理在耳机里请示是否要调整并购方案,阮软突然看见镜头中女儿朝自己扬起沾着草莓酱的脸。”会议推迟一小时。”她果断摘下耳机,从爱马仕包里翻出湿巾快步走去——财报小数点后的零再多,也比不上眼前这个梨涡里盛着的星光。

“妈妈也来!”星澜跑过来拽阮软的手,小脸上满是期待。

阮软迅蹲下身与家人一起。蜡烛被吹灭的瞬间,程瑾年突然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引得周围家长一阵善意的笑声。阮软耳根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注意场合,程总。”

“我现在是程爸爸,不是程总。”程瑾年理直气壮地说,顺手把试图用手指挖奶油吃的星澜捞起来,”对吧,小星星?”

派对结束后,阮软在书房处理邮件,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显示器冷白的光映在她脸上,将白日里精致的妆容衬得有些倦色。程瑾年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热牛奶,蒸腾的热气在杯口氤氲成模糊的雾。

他故意踩重了两步,好让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阮软头也没抬,嘴角却微微上扬:”程总什么时候学会端茶倒水了?”

“刚跟女儿学的。”程瑾年把牛奶放在她手边,杯底碰在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他顺势倚在桌沿,手指拨开她垂落的一缕卷发,”小寿星临睡前说,妈妈今天少喝了杯牛奶。”

阮软终于从屏幕前移开视线,接过杯子时碰到他虎口处的薄茧。牛奶温度刚好,是程瑾一贯的作风——永远精准到让她挑不出毛病。落地窗外,派对留下的气球还在夜色里轻轻摇曳,而邮件里某个并购案的紧急标记,忽然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十一点了,”他把牛奶放在阮软面前,”该休息了。”

阮软头也不抬地应道:”看完这份财报就好,明天董事会上要用。”

程瑾年靠在桌边,静静地看着她。

阮软比初遇时更加耀眼,岁月像最精巧的工匠,将她身上最后一丝青涩都雕琢成了从容不迫的优雅。落地灯的暖光描摹着她侧脸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浅淡的阴影——那阴影比记忆中要深些,与眼尾若隐若现的细纹一样,都是这些年她征战商场的勋章。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彼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套装,马尾辫随着激烈的辩词来回甩动,像柄出鞘的利剑。

如今这柄剑被收进了爱马仕丝巾与香奈儿套装的鞘里,却依然会在董事会上让对手胆寒。只是此刻,她抿着牛奶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无名指上那道长期佩戴婚戒留下的浅痕,都只属于这个夜晚,属于他。

“看够了吗?”阮软突然抬眼,杯沿还沾着一点奶渍。

程瑾年伸手抹去那点白,指腹擦过她唇角时,想起女儿今天在蛋糕前也是这样蹭花了脸。这个发现让他低笑出声:”程太太,你睫毛膏晕开了。”话音未落,阮软已经抓起手机当镜子照,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照片上三人在迪士尼的合影晃过程瑾年的眼睛。

那是去年冬天,她开完跨国会议连夜飞回来,就为了不错过女儿的圣诞假期。

“星澜今天问我为什么总是爸爸接送幼儿园,”程瑾年突然说,”她说小雨的妈妈每天都来接她。”

阮软打字的手指顿了一下:”…我上周不是去接过一次吗?”

“那是上个月,”程瑾年轻声纠正,”而且你接了电话会议,全程戴着耳机。”

书房陷入一阵温柔的沉默,只有加湿器吐出缕缕白雾的细微声响。

阮软慢慢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金属外壳上停留了一秒,像是终于卸下某种防备。她揉了揉太阳穴,睫毛低垂:”对不起,最近并购案太忙了。”

程瑾年没有立即接话,只是伸手替她按揉起紧绷的肩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真丝衬衫传来,力道恰到好处——这么多年,他仍然记得她哪个位置最容易酸痛。

“上个月答应带小星星去海洋馆的,我又失约了。”阮软的声音轻了几分,目光落在桌角相框上,照片里女儿穿着潜水服,在浮潜池边笑得灿烂。那是程瑾年单独带她去的。

“她今天许愿的时候说,”程瑾年忽然开口,拇指抚过她锁骨处的钻石项链,”希望妈妈能陪她搭一次乐高城堡。”他顿了顿,”不过用的是你去年送的那套限量版。”

阮软突然笑出声,眼角泛起浅浅的纹路。那套乐高是她在苏黎世机场匆忙买的,当时还差点赶不上航班。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将笔记本电脑上的公司logo照得发亮,而此刻她忽然觉得,或许明天该把日程表上那个红色标记的会议,改成粉色。

程瑾年绕到她身后,手法娴熟地为她按摩肩膀:”我不是在责怪你。”他停顿了一下,”只是…记得我们当初为什么决定卖掉星熠40%的股份吗?”

阮软闭上眼睛。

程瑾年的手在她肩头微微一顿,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两年前那场惊魂仍历历在目——她像片枯叶般倒在会议室的玻璃幕墙前,手里的财报散落一地,苍白的面容被应急灯照得近乎透明。他记得自己冲进急诊室时,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如何撕扯着耳膜,记得主治医生指着CT片上那截细微的血管阴影说:”程太太的心肌缺血程度,相当于五十岁的冠心病患者。”

“现在每天吃辅酶Q10了吗?”他突然问,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手指下滑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那里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肤下清晰可见。三个月前新换的智能手表正安静记录着心率,表盘还是女儿挑的卡通图案——小星星固执地认为这样妈妈就不会再”突然睡着”。

阮软反手扣住他的掌心,无名指的婚戒硌在彼此肌肤之间。落地窗外,保姆正在收拾庭院里散落的彩带,一个粉色气球突然挣脱束缚飘向夜空。

“别担心,”她仰头看他,睫毛在灯光下变成半透明的金褐色,”我现在看到凌晨三点的月光都会自动关机——就像你设置的那个智能插座。”

程瑾年突然弯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惊得阮软轻呼一声搂住他脖子。”你干什么?””履行监护权。”他踢开书房角落的折叠床——去年悄悄添置的,羊绒毯上还扔着女儿落在这里的绘本。《猜猜我有多爱你》的封面上,兔妈妈正在给小兔子盖被子。

“我们卖掉股份……为了更多家庭时间,”阮软轻声回答着前面的问题,”但瑾年,我们不可能完全放手。亚太金融安全智库还在关键阶段,而且…”

“而且你爱你的工作,我知道。”程瑾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慢一点。”

阮软转身握住他的手:”再给我半年时间,等智库二期项目落地,我就休个长假。我们带星澜去南极看企鹅,像上次说好的那样。”

程瑾年无奈地笑了:”你两年前就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阮软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草莓睡衣的星澜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妈妈…我做噩梦了…”

阮软立刻起身把女儿抱起来:”梦见什么了?”

“梦见大灰狼把爸爸抓走了,”星澜把小脸埋在阮软颈窝,”因为爸爸偷吃了他的布丁…”

程瑾年在一旁忍俊不禁:”这算什么噩梦,明明是喜剧。”

星澜从阮软怀里扭身向程瑾年伸出小手:”爸爸抱…”

程瑾年熟练地接过女儿,轻拍她的后背:”没有大灰狼能抓走爸爸,爸爸比大灰狼厉害多了,对不对?”

“对!”星澜破涕为笑,”爸爸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布丁!”

阮软看着父女俩的互动,胸口泛起一阵温暖又酸涩的情绪。

程瑾年高大的身影被夜灯拉成长长的影子投在墙上,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小星星今天要听《三只小猪》还是《白雪公主》?”

女儿抱着毛绒考拉玩偶——那是阮软上个月从悉尼带回来的——迷迷糊糊地嘟囔:”要听妈妈讲过的那个……”

“哪个?”程瑾年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脚丫,上面还沾着派对时没擦干净的闪粉。

“就是……妈妈把大灰狼说得结结巴巴的那个……”

阮软靠在门框上,突然想起上周深夜出差回来,她临时编的那个故事。

当时困得眼皮打架,把童话讲得颠三倒四,没想到女儿竟记得这么清楚。程瑾年转头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睛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她走过去,丝绸睡袍掠过木质地板,在女儿另一侧坐下。小星星立刻滚进她怀里,带着草莓牙膏的香气。程瑾年的手自然地搭上她腰际,无名指上的婚戒碰到她睡袍腰带的金色搭扣,发出细微的声响。

“从前有个很忙很忙的妈妈……”阮软刚开口,就感觉丈夫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一捏。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正好落在女儿翘起的睫毛上,像撒了一把碎钻。此刻她忽然明白,那些在会议室里厮杀来的数字与荣光,终究比不过这一床的月光来得珍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瑾年从一个连尿布都不会换的商业精英,变成了能做出完美布丁、会编童话故事、记得女儿每个朋友名字的超级奶爸。

而她似乎走了一条相反的路——从当初那个女孩,变成了如今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铁娘子。

“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阮软突然提议。

程瑾年和星澜同时睁大眼睛看着她——这对父女惊讶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吗?”星澜兴奋地问,”像露营那样?”

“像露营那样,”阮软笑着点头,”不过没有帐篷和睡袋,只有爸爸妈妈的大床。”

星澜欢呼起来,立刻忘记了刚才的噩梦。程瑾年向阮软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牵起妻子:”走吧,家庭露营时间到。”

主卧的大床上,星澜很快在父母中间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程瑾年的睡衣扣子。阮软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突然轻声说:”我明天休息。”

程瑾年惊讶地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陪星澜去动物园,”阮软微笑着解释,”她上周就说想去看新来的小熊猫,我一直没时间。”

程瑾年伸手越过女儿,握住阮软的手:”她会很高兴的。”

“你呢?”阮软捏了捏他的手指,”要不要一起?”

“当然,”程瑾年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一起出游了。”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为相视而笑的夫妻和熟睡的孩子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小星星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小手还紧紧攥着阮软的一缕发丝,仿佛连在梦里都不愿放开。程瑾年伸手轻轻将那绺头发解出来,指尖不经意蹭过妻子的脸颊,触到一片湿润。

“哭什么?”他用气声问,拇指擦过她眼下那颗淡淡的泪痣。

阮软摇摇头,发丝在枕上摩挲出沙沙轻响。此刻什么董事会、并购案、金融智库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卧室里只有女儿身上传来的婴儿香波味道,和程瑾年袖口熟悉的雪松气息。

窗外,一个漏网的粉蓝气球静静漂浮在泳池水面上,随着微波轻轻荡漾。就像那年他们在国外度假时,那株被风吹落的樱花。

阮软突然想起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但此刻她只是往丈夫怀里靠了靠,任由他的体温将西装革履包裹的那个自己一点点融化。

程瑾年的吻落在她发顶时,智能手表在黑暗中亮起微光——心率65,比平时开会时低了整整20。小星星在梦中翻了个身,一脚踢开被子,露出印着小马宝莉的睡裤。

夫妻俩同时伸手去盖,两只戴着同款婚戒的手在月光下交叠。

铂金指环相碰时发出极轻的”叮”声,惊动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小夜灯——那是小星星的生日礼物,投影出的星河突然在天花板流转起来。

程瑾年的手比她记忆里粗糙了些,虎口处新添了道浅痕,是上个月带女儿野营时被树枝划的。阮软下意识用拇指摩挲那道伤痕,突然被他反手握住。他掌心有常年握钢笔留下的茧,此刻正轻轻刮着她无名指内侧。

“明天…”阮软刚开口,程瑾年就竖起食指抵在她唇上。投影的星光落在他镜片上,将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映得温柔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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