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手捧圣旨,腰佩尚方宝剑,在一众官员或敬畏、或嫉恨、或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从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亲戚,到如今正六品的京营讨虏校尉,不过短短数日。
荣国府的管家早已在宫门外候着,见到张玄出来,那张老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腰弯得比谁都低:“给校尉大人请安!老太太和太太们都惦记着您呢,备了酒席为您庆贺……”
“不必了。”张玄摆摆手,直接跨上了一匹由兵部牵来的高头大马,“备马,去京营。”
他甚至没回贾府看一眼,那份决绝和雷厉风行,让管家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京营大营,设在京城之西,号称天子亲军,拱卫京师。
可当张玄带着作为亲卫的燕云十八骑抵达时,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营门口的哨兵歪戴着头盔,靠着墙根打盹。
营地内,三三两两的兵痞聚在一起赌钱,喧哗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校场上空空荡荡,兵器架上的刀枪落满了灰,有的甚至已经生了锈。
整个军营,弥漫着一股懒散、腐朽的气息,像一潭死水。
张玄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直到他身后的燕云十八骑那冰冷肃杀的气息散开,那些兵痞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一个时辰后,校场上才稀稀拉拉地站了几百号人。
一个个站没站相,交头接耳,完全没有军人的样子。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武官走了过来,对着张玄拱了拱手,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恭敬:“末将京营副尉李虎,见过张校尉。不知校尉大人新官上任,有何指教?”
他就是忠顺王安插在这里的钉子,也是这京营实际上的土皇帝。
张玄没理他,目光扫过底下歪七扭八的队伍,最后落在一个嗓门最大、正和同伴调笑的刺头身上。
“你,出列。”张玄指着那人。
那刺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玄,嘿嘿一笑:“校尉大人叫我?有啥事儿啊?”
李虎假模假样地呵斥了一句:“王三!校尉大人面前,不得无礼!”声音却软绵绵的,倒像是在给王三撑腰。
王三更加有恃无恐,他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斜眼看着张玄:“大人,您这细皮嫩肉的,是来带我们这群粗人打仗,还是来带我们绣花啊?哈哈哈!”
周围的兵痞顿时哄堂大笑。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这是下马威,是挑衅,是这支军队对新主官的服从性测试。
所有人都看着张玄,想看他怎么收场。是暴跳如雷,还是好言安抚?
张玄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那不是御赐的尚方宝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制式军刀。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动了。
一步上前,刀光一闪。
噗嗤!
王三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气声,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
一刀毙命。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前一秒还在哄笑的兵痞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鲜血顺着金砖的缝隙蔓延,那刺鼻的味道,比任何训话都管用。
张玄甩掉刀尖上的血珠,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人,从今天起,你们是我的人。”
“不听话的,就是死人。”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燕云十八骑如鬼魅般散开,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是几声惨叫响起。几个刚才笑得最大声,或者素日里最桀骜的刺头,全都在一瞬间被割断了喉咙。
干净,利落,高效。
这恐怖的杀戮效率,让所有兵痞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来跟他们讲道理的。
“张玄!你敢!”副尉李虎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指着张玄,“你敢在军中无故杀人!触犯军法!我姐夫可是镇远将军,我定要上报兵部,参你一本!”
张玄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无故?”他慢慢走向李虎,“聚众喧哗,无视军令,公然顶撞主官,按我大周律,该当何罪?”
李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兀自嘴硬:“那……那也罪不至死!你这是滥用私刑!”
“是吗?”张玄笑了,他从怀中,慢慢掏出了一柄金光闪闪的短剑。
尚方宝剑!
看到剑柄上那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时,李虎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你身为副尉,纵兵哗变,贻误军机,罪加一等。”张玄的声音冷得像冰,“来人。”
燕云十八骑瞬间围了上来。
“把他给我拿下!送交兵部,听候发落!”
李虎的亲信们下意识地想动,可看到那柄代表着皇权的尚方宝剑,又看看张玄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李虎彻底瘫软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
傍晚,荣国府,张玄的跨院。
白日里的血腥与杀伐,仿佛被隔绝在了高墙之外。
院内灯火温馨,张玄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耐心地教着身边的迎春。
“舅舅,这个字念‘权’,对吗?”迎春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对。迎春,你看,今日在军营,舅舅为何要先杀人,再拿人?”张玄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迎春愣了一下,放下笔,认真地想了想,小声说:“因为……因为他们不听话?”
“不听话的人有很多,为什么只杀那几个?”
迎,春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张玄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和:“因为那个叫李虎的副尉,才是真正的阻碍。但他的根基深,直接动他,他手下的人会反抗。所以要先杀鸡,让猴子们害怕。
当所有猴子都怕了,再抓那只最大的猴子,就没人敢出声了。
这就是‘权术’,先立威,再揽权。”
他将白天在朝堂和军营里发生的惊心动魄,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揉碎了讲给这个一直被养在深闺的女孩听。
迎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她看向张玄的眼神,却多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光彩。那是一种混杂着崇拜、敬畏和全然信赖的光。
她知道,她的世界,正在被舅舅一点点地撑开,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张玄看着她,心中一片柔软。
军营整顿完毕,可军令状的三个月期限,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铺开一张京畿地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一个个匪患盘踞的地点。
他的舞台,已经搭好。接下来,该开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