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崖书院之事,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京中掀起滔天巨浪,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压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皇帝震怒,密旨之下,赋予北燕王府世子沈清霄彻查全权。
一场无声却极其酷烈的风暴,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开来。
自南崖书院返回京城,沈清霄便再未踏足北燕王府后院一步。
他直接入驻了皇城司隶衙旁的一处秘密官邸,那里成了临时的指挥中枢。
昔日那个斗鸡走马、流连花丛的纨绔世子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行事果决狠辣到令人胆寒的办案钦差。
一道道命令从官邸中发出,一队队精锐的皇城司缇骑和王府侍卫如同出鞘利刃,扑向京中各个角落。
户部一位侍郎深夜从妾室房中被拖出,冠带不整,面对甩在面前的密信账册,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城防司一名参将正在营中饮酒,被破门而入的缇骑直接拿下,其亲信试图反抗,顷刻间便被格杀当场,血染营帐。
某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后院,挖出暗藏的大批军械弩箭,老板及其伙计悉数被捕,反抗者皆被就地正法。
甚至宫中一位负责采买的宦官,也在当值途中被悄无声息地带走,再无音讯。
沈清霄的手段,快、准、狠。
他仿佛拥有一张无形的情报巨网,对涉案人员的行踪、罪证、关系网了如指掌。
抓捕、审讯、定罪……一切都在极高的效率和冷酷的秩序下进行。
他亲自坐镇审讯,面对那些或叫嚣背景、或痛哭流涕、或妄图狡辩的官员,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问关键,证据甩出,便直接下令处置。
期间不是没有反抗。
有涉案颇深的勋贵纠集家丁死士,试图冲击官邸,制造混乱。
然而他们尚未靠近,便被黑暗中射出的弩箭精准点名,带队之人更是被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瞬间近身,一招毙命!
那道身影快如闪电,力量恐怖,赫然便是坐镇官邸的沈清霄亲自出手!
血腥味一度弥漫在京城某些坊市,但很快又被更强的力量压制下去。
百姓们只隐约感觉到气氛紧张,兵马调动频繁,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朝堂之上,更是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这场清洗,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北燕王府的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陆宁瑶虽深处后院,也能隐约听到外界风声鹤唳,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她心中惊疑不定,完全无法将外界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手段狠辣的办案钦差,与记忆中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丈夫联系起来。
裴月和沈鸿亦是忧心忡忡,他们知道儿子在做什么,却无法插手,只能日夜祈祷一切顺利,盼着他平安归来。
终于,在一个秋雨潇潇的深夜,所有的抓捕、审讯、清理工作,尘埃落定。
官邸书房内,烛火通明。沈清霄独自坐在案后,面前堆放着厚厚的卷宗。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经过淬炼的寒刃。
最后一份结案卷宗被他用朱笔批红,合上。
至此,以柳玄知及南崖书院为核心,牵扯朝堂六部、军防、内宫乃至地方藩镇的巨大阴谋网络,被连根拔起,主要首脑及骨干无一漏网。
所有罪证、口供链完整确凿,形成了无可辩驳的铁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带着湿气的冷风涌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血腥与压抑。
雨丝斜织,敲打着屋檐,发出沙沙的声响。
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沈清霄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数月、乃至数年的浊气。
结束了。
所有的隐忍、伪装、自我压抑、乃至对至亲之人的伤害……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空茫。
肩膀上沉重的担子似乎卸下了,但心底某个地方的伤口,却依旧在隐隐作痛,甚至因为紧张的松弛而变得更加清晰——那是关于陆宁瑶的伤。
他知道,外面的事情结束了,但家里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他该如何去面对她?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切?她……还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吗?
沈清霄闭上眼,雨水冰凉的气息也无法冷却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良久,他转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对门外候命的亲卫道:“备车,回府。”
是时候,回家了。
是时候,去面对他亲手造成的,那片狼藉了。
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在寂静的雨夜中驶向北燕王府。
沈清霄靠在车壁上,疲惫地揉着眉心,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掠过他冷峻的侧脸。
风暴已然落幕,而另一场关乎他一生幸福的战役,即将打响。
他心中并无把握,唯有那份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情感,支撑着他,去迎接或许比铲除奸佞更为艰难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