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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色如墨,将罗府西北角的破败小院紧紧包裹。虫鸣唧唧,更衬得四下寂静。

屋内,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

苏婉婉坐在桌边,就着灯火,笨拙地缝补着罗盘那件在白日追逐中被劲风撕裂的衣袍。针脚算不得细密,却一针一线极为认真。她的伤势已好了七八,脸色也红润了些许,昏黄灯光下,侧脸线条柔和,长睫投下浅浅阴影,别有一番静谧之美。

罗盘盘膝坐在榻上,双目微阖,体内气血正缓缓搬运,巩固着刚刚突破的炼体三重境界,同时细细回味着白日引动祖器能量时的那丝空间感悟。那灰白石片静静置于膝上,冰凉粗糙的触感下,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静,仿佛白日祠堂的质问与禁苑的惊险都只是幻觉。

然而,罗盘那远超常人的灵觉,却在这片平静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涟漪。

并非来自院外那些明显增多了的、监视此处的气息——自他白日闹出动静后,罗洪派来“守卫”的人手增加了数倍。而是另一种……更隐蔽、更阴冷、带着血腥味的恶意。

这恶意并非针对整个小院,而是精准地……锁定了他身旁的苏婉婉!

几乎就在他灵觉示警的刹那——

嗤!

一声轻微到极致的、仿佛布帛被锐器划破的声响!

屋顶之上,一片瓦片被无声无息地挪开一道缝隙!一点幽冷的光泽在缝隙中一闪而逝!

没有弩箭机括声,没有真气波动,只有一股凝练到极点的杀意,如同毒蛇出洞,直刺而下!目标,直指灯下毫无所觉、正低头缝衣的苏婉婉的后心!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时机拿捏之精准,远超白日那些罗家护卫!这是真正专业杀手的手段!

苏婉婉只觉得后心一凉,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榻上的罗盘动了!

他甚至没有睁眼,仿佛早已预判到这一切!盘坐的身形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并非扑向苏婉婉,而是右手闪电般在身旁小几上一拍!

小几上,一枚原本用来削水果的、并不锋利的铁质小刀被这股巧劲震得弹射而起!

与此同时,罗盘左手屈指一弹,一根普通瓷针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铁质小刀的刀柄末端!

嗡!

小刀发出一声低鸣,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速度骤然爆发,间不容发地横亘在了那点幽冷光泽与苏婉婉后心之间!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火星四溅!

那点幽冷光泽显形,赫然是一枚三寸长短、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细针!针尖显然淬有剧毒!

铁质小刀被毒针击中,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坑,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小刀向后倒飞,“咄”的一声,狠狠钉入了苏婉婉身前的木桌边缘,距她的手指仅半寸之遥!刀身兀自嗡嗡震颤不休!

而那枚毒针,也被这精准至极的一挡磕得偏离了方向,“噗”地一声射入地面,瞬间将周围一片地面染成诡异的墨绿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直到此时,苏婉婉才猛地回过神,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脸色煞白地看向钉在桌沿、还在颤动的飞刀,以及地上那冒着毒烟的黑针,后知后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浑身冰冷僵硬!

屋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讶异的“咦?”声,似乎没想到这必杀一击竟会被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挡下!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这是杀手的准则!

那瓦片缝隙瞬间合拢,屋顶上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速度快得惊人!

“想走?”

罗盘骤然睁开双眼,眸中寒光大盛!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对方潜伏时气息完美收敛,难以锁定。但出手的刹那,以及此刻急于遁走的瞬间,便是气息泄露最明显的时刻!

他根本不去看屋顶,而是手腕一翻,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了那枚从鬼市杀手身上得来的、刻有滴血匕首的黑色铁牌!

他看也不看,运起一丝微弱的魂力包裹铁牌,以其为引,感应那急速远遁的杀手气息中与之同源的那部分波动!

同时,他另一只手抓起桌上那壶训练用的钝头箭矢,身形如旋风般撞开房门,来到院中!

夜风拂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东南方向百丈外、正如同轻烟般融入夜色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模糊黑影!

速度极快!身法诡异!远超炼气境!

但,已被锁定!

罗盘深吸一口气,弯弓搭箭!弓是普通的硬木弓,箭是钝头的训练箭!

但他身上的气势却骤然变了!不再是那个气息微弱的炼体三重少年,仿佛一尊沉睡的太古箭神骤然苏醒!一股锐利无匹、洞穿一切的意蕴冲天而起,搅动了院中的气流!

箭尖微微调整,并非瞄准那黑影本身,而是预判其遁逃路线前方三尺之处的虚空!

咻!

弓弦震响!

那支钝头箭矢破空而去,速度竟然比白日里那一箭更快!更疾!箭身之上,甚至萦绕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扭曲空间的奇异波动——那是他白日感悟祖器能量和空间道纹后,无意中融入的一丝皮毛!

箭矢无声无息,仿佛融入了夜色,瞬间跨越百丈距离!

那急速遁逃的黑影显然也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凌厉到让他灵魂战栗的恐怖意蕴,骇然之下,身形本能地想要变幻方向!

但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的刹那——

那支预判他路线的箭矢,竟仿佛能未卜先知一般,轨迹随之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妙到毫巅的偏转!

噗嗤!

一声闷响!

“呃啊!”

远处夜色中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那黑影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遁逃的身形猛地一个踉跄,从极速状态中硬生生被打断,险些从屋顶栽落!他的一条腿被那钝头箭矢狠狠击中,虽然箭头不锐,但那蕴含的恐怖力量和一丝空间扭曲的力道,瞬间震碎了他的腿骨!

黑影又惊又怒,强行稳住身形,回头怨毒地看了一眼小院方向,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拖着一条废腿,以一种更为诡异的方式,速度竟再次爆发,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重重屋脊之后。

罗盘放下长弓,脸色微微苍白。刚才那一箭,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些许魂力和气血,更是强行融入了一丝尚未熟练掌握的空间感悟,对他的负荷极大。

但他目光冰冷,遥遥望着杀手消失的方向。

虽然未能留下对方,但重创其一条腿,足以让其短时间内无法再构成威胁。更重要的是,他以那黑色铁牌为引,在那杀手被箭矢击中的瞬间,再次加强了对那股同源气息的锁定!

无论他逃到哪里,只要还在皇都,便难逃他的感知!

“幽影楼……”罗盘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铁牌,上面那滴血的匕首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从那杀手的功法路数和这铁牌的气息,隐约判断出了对方的来历。

一个活跃于黑暗中的杀手组织。价格高昂,手段狠辣,信誉……据说不错。

是谁,不惜花费重金,连续两次请动幽影楼的杀手,非要取苏婉婉的性命?

罗家?苏家?还是……其他势力?

罗盘转身,回到屋内。

苏婉婉仍瘫坐在桌旁,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那枚仍在滋滋作响的毒针,娇躯微微颤抖。

罗盘走过去,弯腰小心地用瓷针将那毒针挑起,找了个玉盒收起。这毒素剧烈罕见,或许日后有用。

“没……没事了?”苏婉婉抬起头,声音依旧带着颤音,美眸中充满了后怕和依赖。

“暂时。”罗盘淡淡道,“对方腿已断,短期内不会再来了。”

他看了看桌上那件缝了一半的衣袍,以及那柄救了她一命的、钉在桌上的小刀,沉默了一下,道:“日后我若不在,警惕些。”

苏婉婉用力地点点头,看着他平静却令人安心的侧脸,心中的恐惧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她咬了咬唇,轻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罗盘没有回应,只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目光幽远。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皇都的暗流,比他预想的更为汹涌。

既然有人不想让他安宁,那便……

搅他个天翻地覆!

他指尖,那枚黑色铁牌被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触感下,仿佛有血腥味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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