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裴二太太生辰当天,沈昭早早起床收拾妥当,汀兰也穿戴妥当拿好包袱。
到别人家里做客,吃饭喝茶时,稍有不慎就会弄脏衣服。备用衣服很重要,出状况了随时更换。
主子出门会客,贴身丫头拿衣服包袱,是出门的标配。
婆子过来传话,沈昭带着汀兰到二门上。
一大一小两辆车驾,大的主子们坐,小的丫头婆子们坐。
沈大太太已经到了,因为沈大老爷的事,她虽然也嫌出门丢脸,但是沈四爷的亲事还没着落,她得出门挑儿媳妇。
沈莺也到了,低头站到旁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沈大太太并不讨厌她,是无视她。
“我没来迟吧。”四姑娘沈绾欢快的声音传来。
二房的庶女,钱姨娘所出,今年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
此时只见她身上蜜蜡黄缠枝莲纹妆花缎中衣,秋香色织金锦夹棉褙子,外罩着大红羽缎。
梳着挑心髻,插着赤金点翠梅花小簪,几根蜜蜡黄玉梅花珠花点缀。
钱姨娘的审美真不错,活泼娇俏的高门千金。
再看一眼沈莺,只有两件借的衣服略显体面,发髻虽然梳的光滑顺滑,却只有两根金钗。
同样姓沈,都是庶出,有没有爹娘疼爱,真的差太多了。
“走吧。”沈大太太说着,先一步上车。
她出门的目的是相看儿媳妇,至于带出去的这三个姑娘,都与她无关。
穿着打扮,是好是歹,她都不管。
车驾缓缓驾出文定侯府,一路向南。
沈绾虽然极得父母宠爱,钱姨娘是妾室,沈二老爷再喜欢,也不可能出门见客。
沈二老爷与沈二太太老死不相往来,沈二太太更不可能带着沈绾出门交际应酬。
沈绾这也是第一次出门,显得十分兴奋。
“卫二太太娘家也姓裴,与靖国公府还是同宗。”沈绾满脸欢喜的对沈昭说着,“三姐姐也是常出门的,一定要照顾妹妹。”
沈昭笑得十分勉强,“都是姐妹,相互照看。”
沈绾但凡上点心,也该知道裴氏有多讨厌她。
要不是沈老太太,她根本就不想去靖国公府。
沈绾好像打开的话匣子,说个不停。
这家公子,那家公子,应该是钱姨娘为沈绾选的。
因为卫原的关系,沈昭对京城的公子哥们,多少知道些。
沈绾说的这些,门第样貌都十分出挑,好是很好,但与沈绾门不当户不对。
就像裴氏拖着不娶,也不主动退婚,本质上就是看不起沈家的家世。
高门大户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女儿家都想高嫁,但也得看看自己。
想的太美好,往往会被现实打脸不说,女儿家的名声青春也都耽搁了。
“三姐姐,你认识裴家二爷吗?”沈绾兴冲冲问着。
沈昭想了想,“你说是的裴二老爷的独子?”
裴珩的正妻刑氏无子女,其妾室生了一个庶子。
虽然是庶子,眼前却是裴珩的独子。
将来裴珩就是再有儿子,前头庶子也长大了,不管是分家产,还是资源扶持,裴二爷得到的都不会少。
“对,叫裴允之,今年十五岁,比我小一岁。”沈绾兴奋说着。
不管是钱姨娘还是沈二老爷都对她说,裴允之是她能嫁到最好的。
庶子配庶女,门当户对。
“裴允之?”沈昭又是一愣。
卫原的朋友,没想到是裴珩的儿子。
沈绾看沈昭的反应,越发高兴,“姐姐果然认识,席上见到,你帮我引见可好。”
“若是遇上,我自当引见。”沈昭说着。
裴允之温和有礼,帮沈绾引见倒是没什么,只希望沈绾不要太热情,闹出笑话。
说话间,车驾停了下来。
沈昭挑起车窗向外看,只见三间朱漆大门,两个石狮子坐阵,门匾上写着“靖国公府”四个大字。
车驾从二门进入,婆子扶着沈大太太下车,姑娘们也跟着下来。
管事媳妇己在二门候着,看到四个,脸上带着客气礼貌的笑,“给太太,姑娘们请安,太太在临风轩等候贵客。”
说话间,管事媳妇引着四人上车。
这是靖国公府府内行走的车辆,客人的车驾只到二门上,总不能让小姐太太们走着进府,自然有车驾。
这也是靖国公府的富裕,像文定侯府,主子出门的车驾都快凑不齐了,府内自然没有马车通行。
裴家二房住在靖国公府的西院,刑氏的住所是三进院落,正房梧桐院是刑氏的起居室,前院的临风轩是宴客之地。
马车在院门前停下来,朱漆大门,两旁抄手游廊,虽然十月天,院中依然可见绿意。
“沈姑娘。”
沈昭刚从马车上下来,裴允之的声音跟着来了。
沈绾偏头看向裴允之,眼中有几分惊艳之色。
裴允之样貌生的极好,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却不显得过份娘气。
“裴二爷。”沈昭笑得礼貌疏离。
裴二爷三个字让沈绾眼前一亮,这就是她的理想型,不止是外貌理想,家世更理想。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裴二爷。”沈绾一脸崇拜。
“啊?”裴允之愣了一下,脸上显出尴尬之色。
他在京城确实称的上大名鼎鼎,爹连中三元,儿子十五岁,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七岁开蒙时,裴珩请名师教导,名师兴冲冲来了,以为自己要教导一个奇才。
一年后就一脸颓败的向裴珩请辞,走前还大声喊着,我教不了,我教不了啊。
名师如此反应,让裴珩十分不悦,决定亲自教导儿子。
然后……
一个月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裴珩对裴允之的学业还是关心的,从小到大都是名师一对一指导。
然后,裴允之还是没考中秀才。
父子如此大的反差,随着裴珩官越做越大,裴允之承受的压力也越大。
只是同辈在一起时还无所谓,大家都背着长辈的期许,或多或少能体会到他的处境。长辈们见他,多数都是恨铁不成钢。
说他大名鼎鼎,不管怎么想都是嘲讽。
沈昭见气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介绍沈绾和沈莺,“这是我四妹妹,五妹妹。”
裴允之先向沈大太太见礼,又向沈绾和沈莺问好。
沈绾显得高兴极了,还想搭话,沈大太太看不过眼,打断道:“裴二太太还等着,我们先进去吧。”
钱姨娘是妾室当久了,曾经大家小姐的风范是一点没有了。教出来的女儿,完全不知道矜持不说,也看不懂眼色。
裴允之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她还硬搭讪。
管事媳妇引着进入临风轩,暖融融的炭气夹杂着淡雅熏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刑氏端坐正堂,三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秀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与病气。
刑氏身侧侍立着一个年轻女子,肌肤胜雪,眉若远山含黛,一双剪水秋瞳顾盼生辉。
正是刑玉岫。
沈大太太领着沈昭、沈绾,沈莺上前见礼。
刑氏神情淡漠,目光落向沈昭时,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脸若银盆,肌肤如玉,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似有潋滟水光。鼻梁高挺秀气,唇瓣不点而朱,天然带着饱满的弧度。
她的容貌极盛,如同开到极致的牡丹,甫一出现,便将满堂精心妆扮的莺莺燕燕都衬得黯淡无光。
这样的大美人,怪不得卫原爱的死去活来。
刑氏与沈大太太说了几句场面话,沈大太太便带着姑娘们落座。
高门贵妇之间的往来,都是各有圈子。沈家名声太臭,此时根本没人搭理。
倒是有人小声议论,裴二太太怎么请了她们来。
沈大太太神情尴尬,沈绾倒是想交际,但没人理会。
沈昭乐得自在。
“你就是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