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组织?
对抗革命?
这顶帽子,谁戴得起?!
周家人瞬间面无人色。
章佩茹一把甩开儿子搀扶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噗通一声,竟直直地朝着李建明跪了下去!
“妈!”
周衍之惊呼出声,想要去扶,却被母亲用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李建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给吓得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大步!
“老太太!你这是做什么?!”
他厉声喝道,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我……我冤枉啊!”
章佩茹根本不理会他的喝止,她就那么跪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双手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李队长!我们周家是冤枉的啊!”
“你问我东西藏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啊!”
“你们来的时候,我这个老婆子还在楼上睡午觉!我连你们要来都不知道啊!”
她一边哭,一边抹着浑浊的老泪,字字泣血。
“前后才多久的功夫?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给我三头六臂,我能把这么一屋子的东西,凭空变没了不成?!”
“这……这明摆着就是遭了贼啊!”
“家里进了天杀的贼!把我们全家上下,都给搬空了啊!!”
“李队长!您明察啊!!”
李建明微微一顿。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迟疑。
确实……说不通。
周明轩是昨天下午,鬼鬼祟祟地跑到他们稽查队去举报的。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今天中午,直接就带着人杀了过来,连队里都没几个人提前知道。
而且,根据他安插在附近的探子回报,周家老宅昨天一整晚,都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除了那个叫苏曼卿的寡妇回了娘家,周家所有人晚上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宅子里。
这么短的时间。
这么大的工程量。
周家人,是怎么把那些金银珠宝,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出去的?
难道他们会飞天遁地不成?
李建明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股邪门!
但他绝不相信什么遭贼的鬼话!
这一定是周家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是他们对革命的公然挑衅!
“哼!”
李建明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得坚硬如铁。
“是不是在耍花样,搜一搜就知道了!”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的队员们下达了死命令。
“给我搜!”
“一寸一寸地搜!”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藏起来的东西,给我挖出来!”
“是!”
一声令下,稽查队的队员们立刻散开,冲进了周家大宅的各个角落。
一时间,整个周家公馆,彻底乱了套。
翻箱倒柜的声音。
桌椅板凳被粗暴拖动的声音。
墙壁被笃笃敲击试探的声音。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一次的搜查,持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然而,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周家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翼而飞!
周家人被勒令待在客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家,被一群陌生人翻得底朝天。
每一个人,心头都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们庆幸。
庆幸这些家底没有落到周明轩那个白眼狼的手里,没有便宜了那个畜生。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
满屋子的财物,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简直……跟见鬼了似的!
周衍之的脸色,在担忧和惊惧中不断变换。
他走到仍旧在低声啜泣的母亲身边,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妈。”
“今天下午,你和婉宁在家,真的……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章佩茹缓缓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她摇了摇头。
“没有。”
“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婉宁就在沙发上陪着我,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李队长带人来敲门,我估计这会儿还在睡呢。”
坐在一旁的徐婉宁,也怯生生地抬起头,小脸苍白。
她同样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
“姨妈说的是真的。”
“我……我一直守着姨妈,什么都没听到。”
这就奇怪了。
周衍之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这贼,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空整个地下室,甚至连他们楼上房间里,那些锁在衣柜里的新被褥、新衣服,都没放过!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李建明看着手下人搜出来的,那堆在一起还不到半人高的破烂,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几床旧被褥,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两个缺了口的破花瓶。
这就是他兴师动众,带了十几号人,折腾了一下午的“战果”!
传出去,他李建明简直要成为整个城西稽查系统的笑柄!
他死死地盯着周家人,眼神锐利如鹰,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坚信,这一定是周家人搞的鬼!
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法子,把东西提前藏起来了!
可偏偏,他没有证据!
就在李建明气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周衍之竟然主动朝着他走了过来。
只见周衍之的脸上,带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混杂着恐惧与神秘的表情。
他凑到李建明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
“李队长……”
“你说……我们家,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民国那会儿,就听说我们这宅子底下,埋着不好的东西……”
“这好端端的,家里的东西说没就没,我看八成……是被鬼给偷了!”
“噗——!”
李建明差点一口老血当场喷出来!
鬼?!
偷了?!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衍之。
“你!”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呢?!”
李建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衍之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革命的先锋!
现在,这个老牌资本家,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宣扬这种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之说!
这简直是在公然羞辱他!
这是,一道清冷平静的女声,忽然从人群后方响了起来。
“李队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陆云苏缓缓地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她 走到了 李建明和周衍之之间。
李建明皱着眉,不耐烦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姑娘。
“你又是谁?!”
陆云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开口。
“李队长,您也看到了。”
“我们一家老小,今天谁也没出过远门。”
“所以。”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是绝无可能,将那么多的东西转移出去藏起来的。”
“但是……”
她的话锋,倏然一转。
“有这个家钥匙的,可不止我们这几个人。”
而一直躲在角落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明轩,脸上的得意笑容,则猛地僵住了!
心,猛地“咯噔”一下!
一股强烈不祥的预感,瞬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反驳。
然而,陆云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隔着几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指向了周明轩。
“会不会是他?”
“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他先是偷偷潜进周家,用他自己配的钥匙打开地下室,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偷运出去,藏到他自己的地方。”
“然后再跑到稽查队去举报,假惺惺地带着你们来抄家。”
“如此一来,所有的财宝都落入了他的私囊,而所有的罪名,都由我们周家来背。”
“李队长,你不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吗?”
陆云苏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响!
周明轩的脸,在一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整个人都懵了,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我……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指着陆云苏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人!拖油瓶!你敢污蔑我?!”
陆云苏对他的辱骂置若罔闻。
她只是转过头,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发毛的语气,对李建明说道:
“李队长,您不如好好审问审问他。”
“看看他,是不是把偷来的东西,都藏到哪儿去了。”
说到这里,陆云苏微微偏了偏头,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
“我记得……”
“他好像……跟城南那家赌场的人,关系走得很近……”
“他,是不是欠了赌场不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