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万锤锻道心，一砧定星海（一）
星历三千七百二十三年春，百工山的晨雾里总飘着股特殊的味道——是星尘铁熔化的甜香混着仙木燃烧的清苦。旺哥的铁匠铺前，那尊被承道鼎淬炼过的铁砧已经生出层青黑色的包浆，砧面中央的“承”字被无数把锤子敲得发亮，像颗嵌在铁里的星。
“旺爷，‘碎仙盟’的人又来了。”小云推着辆装满新铸齿轮的车过来，车辙在石板路上压出浅浅的印，“这次带了五十艘战舰，堵在星域入口，说要‘净化凡铁污染’。”
旺哥正给个刚学会握锤的孩子纠正姿势，闻言头也没抬：“让他们进来。”他手里的小锤轻轻敲在孩子的锤柄上，“记着，锤子要顺着铁的纹路走，就像说话要顺着理走，硬来只会崩口。”
孩子的父亲是当年紫衣仙尊的侍卫，此刻正蹲在旁边磨凿子，闻言笑道：“旺爷还是这么沉得住气。想当年仙尊要毁百工谱，您不也只用个刨子就解决了？”
旺哥笑了笑，指了指铁匠铺墙上挂着的星图。图上，“纯仙域”三个字早已被墨涂掉，改成了“共生带”，而“碎仙盟”盘踞的“净仙谷”像块顽固的黑斑，孤零零地嵌在星域边缘。
“他们不是来打架的。”旺哥用布擦了擦铁砧，“你看这雾，带着星尘的絮，是战舰引擎烧不纯仙力才会有的烟。他们的仙炉快撑不住了。”
（二）
碎仙盟的舰队抵达百工山时，果然没开炮。为首的黑袍仙尊站在旗舰船头，兜帽下露出张布满裂纹的脸——那是仙力反噬的痕迹。他身后的修士们个个面色灰败，仙袍上的金线都失去了光泽。
“旺哥，”黑袍仙尊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石头，“你用凡铁污染仙道根基，可知罪？”他抬手挥出道仙力，落在铁匠铺前的空地上，砸出个深坑，坑里却立刻有铁线钻出，顺着仙力的轨迹长成藤蔓，开出细碎的铁花。
“罪？”旺哥把手里的锤子递给那孩子，“你看这孩子，他爷爷是碎仙盟的长老，当年亲手烧了百工园的木工坊。现在他学打铁，手上的茧子比仙纹还亮——这叫污染吗？”
孩子举起锤子，对着空气比划了下，铁砧上的“承”字突然亮起，道金光射向黑袍仙尊。金光穿过他的身体时，那些裂纹里竟渗出点点铁星，像在伤口上撒了把星火。
“你用仙力强行压制体内的凡性，就像用冰块堵火山。”旺哥走过去，指着他黑袍下露出的手腕，那里有圈淡淡的红痕，“这是常年握锤的印子吧？你年轻时，是不是偷偷在净仙谷的后山打过高尔夫？”
黑袍仙尊猛地抬头，兜帽滑落，露出双震惊的眼。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他还是个小修士时，偷偷藏了把凡铁打造的球杆，在月光下的山谷里挥杆，球杆击中石头的脆响，比任何仙乐都让他心安。
（三）
碎仙盟的战舰开始骚动。有艘战舰的引擎突然爆炸，浓烟里飞出无数带着仙纹的铁屑，它们在空中聚成个巨大的“承”字，把坠落的残骸轻轻托住。
“那是‘玄铁号’！”小云指着那艘船，“三年前被碎仙盟抢走的，他们硬把凡铁引擎换成仙力炉，结果……”
旺哥没理会那些混乱，他走到黑袍仙尊面前，递过把小锤：“去试试。”铁匠铺旁，老木匠的曾孙正在打造艘木船，船身用仙木和凡铁拼接，木纹与铁纹缠成螺旋状，像条游动的龙。
黑袍仙尊犹豫着接过锤子，指尖触到锤柄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颤。那锤柄是用他当年藏球杆的木头做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玩”字——是他当年偷偷刻的。
“当年你爹烧了你的球杆，说‘仙者当绝情弃欲’。”旺哥帮他握住锤柄，对准船身的铆钉，“但你看这船，仙木怕虫蛀，凡铁怕生锈，合在一起，虫不蛀，锈不生——情和欲，本就是用来补缺口的。”
锤子落下，“叮”的一声脆响，铆钉精准地嵌进孔里。黑袍仙尊看着自己的手，那些裂纹里渗出的铁星正在发光，疼痛竟减轻了大半。
（四）
混乱中，艘碎仙盟的战舰突然冲向百工山。舰首的仙力炮蓄满了光，炮口却在对准承艺馆时突然炸裂——炮管里，不知何时缠满了带着百工纹的铁丝。
“是凡奴的孩子们！”有人指着战舰的底部，那里爬满了小小的身影，他们手里握着用石片磨的小刀，在舰身上刻下密密麻麻的“承”字。那些字接触到仙力炮的余波，竟长成细密的网，把战舰牢牢锁在半空。
黑袍仙尊看着这一切，突然笑了。他举起锤子，对着木船的龙骨狠狠砸下去，锤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更多的碎仙盟修士跳下战舰，有人捡起地上的凿子，有人抢过木匠的刨子，仙力与凡力在工具上交汇，发出悦耳的鸣响。
三个月后，碎仙盟的基地改成了“熔仙坊”。黑袍仙尊成了那里的总工匠，他打造的第一把剑，剑脊用仙力凝结，剑刃用凡铁锻造，剑柄上刻着“玩”字，送给了当年那个打高尔夫的自己。
（五）
星历三千七百二十五年，星海联盟成立。百工山的铁砧被请进联盟大厅，成了象征物。每年百工节，各族的工匠都会带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来“认亲”——仙族的琉璃盏里，总要嵌片凡铁；凡族的木屋里，总会用仙木做根房梁。
旺哥的铁匠铺前，那孩子已经能打出像样的农具了。他举着把镰刀，镰刀的弧度正好能接住夕阳的光，刃上的“承”字闪着温暖的光。
“旺爷，您看这镰刀刃，是不是比碎仙盟的仙力刃还快？”孩子的父亲笑着问，他手里正用仙力给镰刀开刃，仙光流过铁刃，留下淡淡的虹彩。
旺哥点头，抬头看向星空。那里，无数艘飞船正在穿梭，它们的船身都带着“承”字的印记。玄清仙尊的树已经长得参天，果实落在星海里，长成新的星球——有的是仙木林，有的是铁矿山，却都在彼此的引力下，绕着同一个中心旋转。
（六）
很多年后，有人问旺哥：“您这一辈子，到底算不算报复了修仙界？”
旺哥那时已经很老了，坐在轮椅上，手里还握着那把同心扳手。他指了指窗外，夕阳正落在百工山的尖顶上，把“承”字镀成金红色。
“你看那山，”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当年他们用仙力炸出的缺口，现在长满了树；当年他们烧光的百工谱，现在刻满了星海。报复？我只是把他们藏起来的喜欢，还给他们而已。”
扳手落在铁砧上，发出声清脆的“铛”。
那声音，像个句号，又像个开始。
（七）
星历三千八百二十年，百工山的孩子们在承道鼎下挖出块石碑。碑上刻着首诗，字迹是旺哥的：
“仙力本是炉中火，凡铁原是釜底柴。
若问恩怨何时了，一锤一砧一花开。”
石碑的背面，粘着片小小的铁屑，阳光下，它折射出的光，正好落在不远处的“承”字铁砧上。
（八）
星海的孩子们课本里，有这样一段补充阅读：
“旺哥的报复，从来不是让对方痛苦，而是让他们发现——自己早已爱上那些被禁止的东西。就像碎仙盟的黑袍仙尊，他恨凡铁，只是因为不敢承认，凡铁敲击石头的脆响，比任何仙咒都让他心动。”
插画上，白发的旺哥正和个黑袍老者一起打铁，他们的锤子同时落下，在铁砧上敲出个巨大的“和”字。铁屑飞溅，落在旁边孩子们的笑脸上，像撒了把星星。
（九）
……（此处省略约7000字，详细描写了各族工匠如何将仙力与凡铁融合，创造出能穿梭星海的新工具；碎仙盟的修士们如何在百工山找到失落的快乐；以及旺哥如何用把小锤，化解了最后一场因“纯仙论”引发的冲突。其中包括：凡奴的孩子用铁屑拼出仙尊的画像，仙族的绣娘用仙丝绣出百工图，齿轮族的孩子们发明了能同时吸收仙力和凡力的引擎……）
（十）
最后一缕阳光落在百工山时，旺哥把那把同心扳手放进了承道鼎。鼎里，已经堆满了各族的工具：玄清仙尊的刨子、老织娘的纺锤、猎星族的石斧……它们在鼎火中渐渐融化，凝成块巨大的金属，金属表面，无数个“承”字首尾相接，拼成了星海的形状。
小云推着轮椅，把旺哥带到鼎前。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块金属，金属立刻分出丝细线，缠上他的手指，像在撒娇。
“都回家了。”旺哥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不管是仙的，还是凡的，都回家了。”
金属突然发出声悠长的鸣响，传遍整个星海。那些在星海里穿梭的飞船纷纷停下，船员们走出船舱，朝着百工山的方向鞠躬。
夜幕降临，承道鼎的火光渐渐熄灭，那块金属却越来越亮，最终化作颗新的恒星，悬在百工山的上空。星光照在每个孩子的脸上，他们的手心，都握着块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属于自己的“承”字。
旺哥的轮椅停在铁砧旁，他的手搭在砧面上，仿佛还在感受锤子落下的震动。月光下，铁砧上的“承”字与空中的恒星交相辉映，像在诉说个永恒的道理：
最好的报复，是让对立变成相拥，让仇恨变成牵挂，让所有被割裂的，都重新长成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