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总会在赵齐闵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一些离谱至极的事,甚至是未经同意的情况。
赵齐闵向来想去欧美国家看看,毫无疑问是拒绝这场联姻,到时候顺带去巴黎铁塔和伦敦大本钟,就不用来来回回太麻烦。
去海外的路上颠沛流离,从重庆的机场出发,再到英国的机场落地,没有哪段时间是顺利过的,累得快瘫倒在原地。
他从头到尾恨的人只有父亲,也不想去伤害无辜的女孩,用自己委婉的方式拒绝便作罢,两人都得以匆匆离场。
照着邮箱里的指示,在巴黎某处大街的米其林餐厅,高档的环境于他而言还怪瘆人的,只是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柔和的灯光透过水晶吊灯洒下,映照着餐桌上昂贵的餐具和娇艳欲滴的鲜花。
舒缓的古典音乐在空气里流动,却难以驱散赵齐闵心头的压抑。
他身着简洁的白衬衫,神情之间略显局促,对面似乎是来自高知家庭的大小姐。
见女孩仍未到场,心里泛起阵阵的紧张感,暂时找了个紧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周围坐着的形形色色的人们无疑讲的都是外国语,赵齐闵微微掩住嘴巴咳了几声。
昏黄又浪漫的环境内充斥着奇怪的香水味,这味道措不及防的涌进人的鼻腔,似乎是桃木味,也可能是其他的。
低垂着头搓了搓手,不停的哈着气,焦虑的左顾右盼,寻思女孩怎还没来到现场。
侧过头去,视线放在窗外。
小姐一头如墨的长发优雅地挽起,精致的面容有着淡淡的微笑,穿着一袭淡蓝色的修身晚礼服,显得温婉大方。
面部的表情是上流社会公式化的那种。
两人的面前摆放着尚未动过的菜肴。
沉默片刻后,小姐率先打破僵局,他操着一口流利且富有韵味的粤语轻声说道。
“我叫余昱荞,你好呀。”
赵齐闵猛的踉跄住,沉默半晌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些许沙哑:“Hi,我叫赵齐闵。”
两人的目光都没对着,徐昱荞很是不自在的说”“赵先生,方便问下您今年几多岁吗?
赵齐闵说:“余小姐,我今年21岁。”
余昱荞似懂非懂点点头:“年纪还挺小的,我要比你大4岁。”
她又说:“其实我也是不情愿的,奈何背后的家人所迫,您来是因为谁呢。”
“嗯,我是因为我的父亲逼迫,所以来到了英国。”赵齐闵的眼神里盛满了温柔。
米其林餐厅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晃的人眼睛不停的眨,只得揉揉,才缓解的好。
“是啊,我不想结婚,未来会有自己的生活,不想束缚到单一的两个字身上。”
余昱荞顺带扶好了从肩坎滑落下来的lv名牌包包,整理衣领的同时边对赵齐闵说。
“你的观点很对,余小姐,冒昧的问一下您父亲是香港哪家公司的老板吗?”
“我父亲是香港房地产的总裁,我也常年在日本留学。”女孩的脸颊漫上些绯红。
“原来是这样吗,我懂了。”
赵齐闵只想草草结束这段对话,不想误了余小姐的时间,也想快点的赶回国内去。
“你以前有冇钟意嘅人啊?”
赵齐闵微微一怔,深邃的眼眸闪过复杂的情绪。
短暂的犹豫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迎向小姐的视线,随后缓缓的说道。
“我是同性恋。”
可说出口的话,就算再怎么后悔也咽不回去了,他想掐烂自己的嘴,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的冲动,不考虑后果。
余小姐轻轻笑了几声。
小姐听闻,眼中并未露出异样或惊讶,反而露出理解与释然。
轻轻抿口红酒,笑着用粤语回应:“我和你差不了多少,我是拉拉,这场联姻对于咱俩来说都是麻烦。”
而赵齐闵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如释负重的回应。
“真没想到,还好遇见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姐语气璀璨,笑容轻快:“祝你同你先生幸福啊。”
赵齐闵有些失落的摇摇头,朝小姐的方向摆摆手:“多谢你嘅祝福,但系我仲未追到我先生。”
小姐往前凑了大步,递上张印有电话号码的明信片:“呢个系我嘅联系方式,有机会下次再见啦。”
回到国内赵齐闵像是心里少了块重要的东西,在餐厅结束联姻,就匆匆回大学了。
他听说夏栩的大学最近有一场律政方面的辩论赛,会在微博平台上开启赛事直播。
和夏栩有段时间没见面,或许忙于大学的专业课,根本没时间顾及他这样的坏人。
他只想站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偷偷窥探夏栩闪闪发光的人生,为此也会感到自豪,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夏栩。
在微博某处板块,找到了夏栩大学的公众账号,头像框显示正在直播当中,怀揣着好奇心点进去。
果然看见夏栩穿着整齐的服装,站在演讲台上振振有词,话语间是轻快的流利感。
摄像机的镜头通通对准了在茫茫人海闪耀着光辉的夏栩,他没有怯懦镜头,而是微微扬起笑容,大胆的去面对。
声音洪亮的仿佛能穿透云霄,很具感染力的那种,娴熟的用英语等语言进行演讲。
“同学们好,我是清华大学法学院2018级的夏栩,下面由我来为大家演讲今天的题材《法治建设与社会发展》。”
……
“一位年轻律师投身公益普法,在帮助偏远地区的农民了解土地权利,婚姻家庭等法律知识,逐渐改变当地居民用情理解决问题的旧观念,让人们学会用法律维护自身权益,间接促进了当地的社会和谐与发展。”
……
“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
观众席是成片的掌声,同系的学生纷纷投去赞赏的目光,说普通话是字正腔圆的。
平翘舌音都能够分辨的很清晰。
夏栩继续做回观众席,认真听着同系教授以及学生的演讲发言,不自觉跟着鼓掌。
夏栩看着大家都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亮,与其说是你追我赶,更多的是欣慰。
摄影师的镜头翻转到夏栩的位置,他并没有面对,或许是没有注意到,依旧专注看着演讲台,从未挪动过视线。
赵齐闵刚上完物理系的专业课,独自悠闲的躺在宿舍,由衷的代替夏栩感到自豪。
再也不是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小屁孩。
长叹口气,像是释然那般轻轻的摇自己的头:“等再过几天有空去北京看看夏栩。”
最初向往北京,单纯是因为拥有丰厚的历史底蕴,现在是因为北京有他思念的人。
两者相撞其实都不太冲突,拥有张机票的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可以去看看。
现在已是初冬十一月,城市街道两旁的落叶纷纷凋零,像幅无限扩张的画卷晕染上了独属于这个季节暖色调的颜料。
站在宿舍的阳台边沿,用余光眺望着重庆一览无余的美景,这个位置不好也不差。
将所有的大好风光,美不胜收的景致通通的收入眼底,还能从这儿俯视到嘉陵江。
这个季节内心总会充斥着惆怅,这样子的滋味迟迟散不开,最深处泛起阵阵苦涩。
却又很快的压下情绪,思索片刻后微微笑着,没有躲过拂面而来的刺骨的寒风。
耳骨边用刘海遮住的骷髅头耳钉在这片寂静中格外的显著,脑海思绪却缓缓飘远。
“夏栩一定过得很幸福,忽然的插手只会显得更像外人,没有任何可行的含义。”
手机叮铃铃响,熟悉舒缓的欧美音乐传入耳边,是赵齐闵设定了三年的来电铃声。
在原地呆着了会儿,手机的铃声依旧不停响着,才缓缓的走到桌边拿起他的设备。
“喂,您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头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正处在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中央,传来的是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紧接着缓缓开口:“哥,我是夏栩,来到北京后换了新的号码,之前那个注销了,不要误会啊。”
轻声询问,同时又撩了撩被风吹的凌乱的碎发,平淡的惊人:“那你在北京过得怎么样,希望好好吃饭,至少对得起自己。”
“嗯。”夏栩很想和哥哥多聊聊天。
奈何他处于的商场周边太吵,一会儿又是喇叭鸣笛,一会儿又是小孩的哭闹声。
长久未进水的缘故,喉咙沙哑的难以发出声音:“哥哥,等会我再用微信跟你聊。”
刚结束专业课的法律辩论赛,肚子有些饿,和朋友去到北京王府井,吃最喜欢的那家铜锅涮肉。
再次入耳的是冰冷机械女声,毫无情感的发出嘟嘟声响,像把锋利尖锐的刀刃。
赵齐闵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漫上了无奈的神情,只是敷衍了事在桌上拿了块面包。
夏栩正和高中的朋友林泽显,随意的在铜锅涮肉店找了较为隐蔽的位置坐下。
“对了夏栩,刚刚打电话,那个是当时高三的学长吧,体育厉害,教过我打篮球。”
他没有说什么,默默的点头应声。
正当他吃的有些饱时,想起来要给哥哥发微信消息,可不能成为撒谎的骗人鬼。
故意将手机倾斜了些,偷偷的给哥哥在键盘上打下想说的话,蕴含着满满的思念。
“哥,我想你啦。”
又接着说:“哥哥哥哥,到时候我来重庆找你吗?还是你有什么样的想法,我都尊重哦,因为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呀。”
赵齐闵习惯性的将荞麦面包片往一股脑的嘴里塞,使劲的喝纯牛奶来缓解哽咽感。
撇头时发现夏栩发来了微信消息,也不管不顾身体的疼痛,兴冲冲的输入语音条。
“哥哥也好想我们家夏栩,就不用麻烦你啦,我自己来北京也没关系的。”
见手忽然松动,也并不恼火,再次发出语音条:“哥哥可能要去香港一段时间,那边有我重要的阿婆,见面的次数可不太多。”
从初次见面的那天开始,夏栩早知道赵齐闵和他同为香港人,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刻意拖出长长的尾音:“啊……哥哥,我有个香港阿公也在住院,算是爷爷吧。”
这次没有发语音,而是打下行简洁又有力的字:“快放长假了,你打算回穗城吗。”
话语带着调侃的意味:“回啊,怎么可能不回,我那破纹身店还等着去经营呢。”
哈哈哈哈哈……夏栩没有立即回应,对于哥哥这番幽默的言论,不自觉被逗笑了。
随即说:“哥哥其实我也要回穗城,卫生还得整理呢,还想看看最喜欢的那幅稿子有没有卖出去。”
“神神叨叨的,到底是哪幅?”(||๐_๐)
“就是猛虎与玫瑰,哥哥画的这两幅最好看啦,嘿嘿嘿……”
夏栩刚结完账,和林泽显往外面走,仍旧没忘记要回复哥哥的消息。
蹦蹦跳跳的,藏匿着的喜悦仿佛要倾泻而出,嘴里含着赵齐闵特意留给他的葡萄味软糖,与其说是酸,品味到的更多是甜。
“小泽,等会儿要回学校了吗,那咱们下次再见吧。”
林泽显点点头,两人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暗会不明的身影揉进了刺骨的寒风中。
夏栩永远都是小太阳,哪怕是冰天雪地的季节,到哪儿都能够捂热身处困境的人。
也可以是赵齐闵那样的抑郁症患者。
夏栩在香港住院的阿公,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就是爷爷,尽管父亲和母亲总是略带夏栩,但阿公对他的善良是独有一份的。
许久未见阿公,或许不知道夏栩考上大学的消息,一年几百天都是泡在医院里面。
阿公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给予夏栩温柔带有振奋的鼓励,还会给夏栩藏着掖着的绿豆糕,不让父亲发现。
脑海回荡着过去的画面。忽然想起来父亲和母亲就在北京繁华的都市圈生活,名下还有几套房产,以及著名的娱乐公司。
他们会不会知道夏栩也在北京,知道夏栩成为优秀的代表学生,未来会做大律师。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于他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意义,早已在双流社会名利双收,哪有时间来顾及这方面的事。
眼看着假期将至。
夏栩就像没有家的孩子,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回到穗城许久未归的家中,城中村的老房子需要人打扫。
穗城诊所里的老爷爷,高中时楼上很关心他的那个房东大叔,一中的程老师……
现如今过得怎么样,他着实想回去瞧瞧,可又放不下心中的万般顾虑。
觉得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太突兀,那样的举动或许会很冲动,倘若不提前打个招呼的话,又会被扣上各种各样的称号。
意味深长的拿起桌上心理学书籍看,记得哥哥说过他想做医生,可最后还是报考了师范大学。
人生有很多种抉择,只要敢于迈出第一步,试着向前方走,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在微微探出曙光的终点,必定是好的结果在等待着,拥有敢尝试的勇气,尝试新鲜的事物,这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夏栩在法学专业结识了一位很优秀的师姐,仿佛在师姐身上看到了程老师的身影。
师姐要比他大几岁,总会在学习法律或者外语方面,给予他深厚的鼓励,才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动力。
师姐的名字叫李月晞,来自浙江省杭州市,那儿西湖秀丽的风光,很引人瞩目的。
师姐知道夏栩的性格并不外向,平时在课堂上畏畏缩缩,回答问题也没什么底气。
趁课余时间,会用她柔情似水的方式来教导夏栩,要成为外向开朗自信阳光的人。
法学专业在往后大概是成为律师,这样的职业是受很多人瞩目的,要学会大胆的发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夏栩乖乖听进去,也有在试着走出过去的阴霾,当他在大学校园生活了几个月,再回想起过去的事,就像释然那般轻松。
聊起来时语气也不会那么沉重,轻盈的仿佛像空中的那片羽毛,没有丝毫的压力。
很少的再与旁人提起,心中偶尔会难过些许,但更多的是将这样的情绪埋在心底。
夏栩在其他学生老师的眼中,就像一朵在电闪雷鸣的天空之下逆风生长的向日葵。
座右铭便是向阳而生与向死而生。
怀揣着对生死的敬畏,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即便身处很难逆转的困境之中,但凡有机会逆转,就不会就此地屈服。
夏栩订购了一张机票,还有一张穗城到香港的高铁票,两者的时间并不算很冲突。
回去的目的是看看在高中时对他很好的邻居们,悉心教导的老师,顺带整理家中凌乱不堪的卫生。
去香港只是看看那边的阿公。
香港是出生的地方,穗城则是从小生长的城市,两个地区对夏栩来说都有重如泰山的意义,都是不可夺舍的。
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到心心念念的故乡。
提前向师姐李月晞打了个招呼,这也是出于礼貌的行为,并不是说走就走的那种。
师姐是很善解人意的美人,长着张温婉大气的脸,就像远古时期画里的古典美人那般,温柔的性格就和名字长相大差不差。
在林荫大道不远处,瞧见了在骑自行车的李月晞,夏栩见状大步流星的冲上前去。
夏栩双手扶住腰,大口喘着粗气。
不想让他人看见自己糟糕的模样,利用垂落的刘海遮住侧脸,眼睛故意往右侧移。
“ Hello~师姐我可能要回家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吃个饭,也可以等到下次辩论赛的时候,咱们再见面哦。”
李月晞停住自行车,阵阵微风猝不及防的袭来,吹散了地面上积满的梧桐树叶。
师姐有意地清了清嗓子,使劲的摆摆手臂,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夏栩。
“是吗,法学院的夏栩对吧,很优秀的弟弟啊,多给自己一些放松的机会,不要压力太大。”
“等你,课堂少了有趣的夏栩可能会有些无聊哦,记得先忙完自己的事,再考虑这些。”
听闻师姐的调侃,夏栩尴尬的往后退了几大步,险些被旁边的石墩子给绊的摔倒。
北京雾霾天气较多,来的次数特别的频繁,今天的情况更加糟糕,时不时刮来的大风能达到,台风的评判标准。
师姐满是关切:“怎么了?这么紧张。”
呼吸停滞片刻:“没……没什么,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为敬,电话联系。”
瞳孔好似黯淡了些,充满落寞。
转身往校外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
这样是想到什么,忽然顿住步子,在林荫大道的尽头拍下张相片。
即将过去深秋时节,校园两边的大道开满银杏叶,就像画卷里才会拥有的场景。
很切合某句诗句的所描写的:天水城中黄金道,银杏飘舞秋意闹。
夏栩暂时告别校园,回到高中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看看那里的人和事物是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者没变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