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管事姓王,杂役处的人都私下叫他“王扒皮”。
江左累死累活扫完了登仙梯,本以为能喘口气。
结果第二天天没亮,王扒皮就叉着腰站在杂役房的破院子里,唾沫横飞:
“江左!别以为扫个梯子就了不起了!杂役处不养闲人!”
“后山灵兽栏的粪便堆成山了!今天天黑之前,给我清理干净!运到三里外的堆肥坑!”
“还有!砍柴!看到没?院子后面那堆木头,天黑前劈完!”
“水缸空了!去山涧挑满!”
“做不完,今天的饭食就别想了!”
一连串的命令砸下来,全是又脏又累的重活。
江左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柴火,还有那巨大的、能装下两个他的空水缸,嘴角抽了抽。
但他没吭声。
抱怨没用。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五灵根废柴,靠“关系”进来的杂役,在这里就是最底层的存在,谁都能踩一脚。
王扒皮摆明了要刁难他。
他懒得去争辩这种不公——争了也没用,反而可能更倒霉。
他的目标很明确:活下去,完成任务,攒点钱,以后回凡间娶个老婆种地养老。
眼前这些苦活累活,不过是达成目标路上必须爬的坡。
“知道了,管事。” 江左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默默拿起角落那柄豁了口的破斧头,走向柴堆。
签到!
【叮!签到成功。获得:粗面馒头x1。】
掌心多了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江左三口两口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灌了几口冷水才顺下去。
聊胜于无,至少垫了垫肚子。
一整天,江左简直像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
在臭气熏天的灵兽栏里铲粪,死沉的木桶压得他肩膀红肿。
挥舞着破斧头劈柴,震得虎口发麻,手掌磨出水泡又磨破。
挑着沉重的水桶,在崎岖的山路上来回奔波,肩膀火辣辣地疼。
汗水像小溪一样淌下来,浸透了单薄的杂役服,紧紧贴在身上。
他咬着牙,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心里盘算着:干完这些,今天的饭食总该有了吧?王扒皮总不能一点活路不给。
傍晚时分,江左终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回了杂役处的小院。
他浑身散发着汗水和灵兽粪便混合的酸臭味,脸上沾满了泥灰和木屑,手掌磨破的地方渗着血丝。
院子里,其他杂役已经领了饭食,蹲在角落默默吃着。
王扒皮坐在他那张破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剔着牙。
江左走到他面前,哑着嗓子道:“管事,活干完了。”
王扒皮眼皮都没抬,从脚边一个破竹筐里随手掏出两个比石头还硬的杂粮饼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丢在江左脚边的泥地上。
饼子沾满了尘土。
“喏,你的。”
江左看着地上沾满泥灰的饼子,又看看王扒皮脚边竹筐里还剩下的几个明显白净些的饼子。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他累死累活干了一天最脏最重的活,就换来这个?
但那股火气只在他胸口冲撞了一下,就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伸手去捡那两块脏饼子。
没必要为了争一时意气,彻底断了口粮。
饿肚子更难受。
就在他手指快要碰到饼子时——
“慢着!”王扒皮突然出声,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恶意,“谁让你用手捡的?用嘴叼!”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杂役都停下了咀嚼,惊愕地看着这边。
江左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缓缓直起身,看着王扒皮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胖脸。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已经不是刁难,是赤裸裸的羞辱。
江左也有底线的好吧?
他盯着王扒皮,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毫无征兆地在院子里响起,
是王扒皮!
只见他原本翘着的二郎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从竹椅上弹了起来!
“我的腿!我的腿啊!!!”
他肥胖的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他抱着自己的右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脸色惨白如纸!
那条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左也愣住了,看着在地上打滚惨叫、涕泪横流的王扒皮。
怎么回事?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摔断腿了?
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
王扒皮自己也没看清,只感觉腿上一阵剧痛钻心,人就摔了下来。
杂役处顿时乱成一团。
有人慌忙去找管事的管事,有人七手八脚想把王扒皮抬起来。
王扒皮疼得嗷嗷直叫,哪里还顾得上江左和那两块脏饼子?
江左默默退到角落,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恶人自有天收”的麻木感。
他目光扫过王扒皮刚才坐的位置,又看了看周围。
没有任何异常。
谁干的?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不可能吧…他怎么会来这里?
混乱中,一个年长些的杂役匆匆跑来,暂时接管了事务。
他看到江左,又看了看地上惨叫的王扒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从那个破竹筐里拿了两个还算干净的杂粮饼子,塞到江左手里。
“赶紧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江左看着手里这两个虽然粗糙但至少干净的饼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两块沾满泥灰的。
他什么也没说,拿着饼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那间阴暗潮湿、挤着七八个人的大通铺杂役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汗味和霉味。
其他杂役累得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江左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靠着冰冷的土墙。
身体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
他拿出那两块饼子,就着冷水,小口小口地啃着。
饼子很硬,刮得嗓子疼,但至少能填饱肚子。
吃着吃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窗台?
他睡觉的位置靠近一个破旧的木窗。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似乎看到窗台的破木板上,放着一个什么东西。
一个小油纸包。
叠得方方正正。
江左疑惑地放下饼子,伸手拿了过来。
油纸包入手微沉,带着一丝…淡淡的肉香?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根暗红色的肉干!
切得整齐,纹理清晰,散发着诱人的咸香气息!
这绝不是杂役处会有的东西!
江左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凑近闻了闻。
这味道…有点熟悉。
不是那种精细加工的灵兽肉脯,更像是…凡间猎户熏制的普通野味肉干。
简单,实在。
像极了一个人的风格。
江左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外!
窗外是寂静的杂役处小院,月光清冷,树影婆娑。
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油纸包里那几根平平无奇的肉干。
指尖传来油纸粗糙的触感。
窗台冰冷。
杂役房里鼾声依旧。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疑只是错觉。
但手里的肉干,是真实存在的。
这小崽子,怎么净干这窝心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