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一味斋的破门板被人擂得“砰砰”作响。
雷恒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铺子里，姜忘从地上坐起，伸了个懒腰。
魂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饱和感，梦里那场高强度的加班，效果拔群。
他没理会门外的催命鼓点，心念一动，打开了系统界面。
【系统商城已刷新】
一行小字跳出。
姜忘目光扫过，在一件新商品上停住。
【思维仙光投影仪】
【品质：仙品（辅助）】
【效果：可将宿主脑中构想，以光幕形态投射而出，支持图文、数据、动态演示。开会神器，你值得拥有。】
【售价：100功德点。】
好东西，姜忘毫不犹豫。
“兑换。”
【功德点-100，当前余额：175点。】
他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了门。
“方案呢！”雷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魂体捏散。
几名同样神情紧张的雷部仙官，站在他身后，目光里混杂着怀疑、审视和一丝希望。
“急什么。”姜忘甩开他的手，指了指屋里。
“进来。”
雷恒和几名仙官走进铺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我们是不是疯了”。
姜忘走到空旷的墙壁前，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圆盘，随手往墙上一贴。
他魂念一动。
“嗡——”
一道柔和的仙光射出，在墙上投射出一块近乎实体的巨大光幕。
光幕正中央，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关于雷部绩效考核与流程优化管理（KPI）试点方案》
雷部众仙，集体石化。
“这……这是什么法宝？”一个仙官结结巴巴。
“鬼画符！”另一个仙官皱眉，满脸鄙夷。
姜忘没有解释。
他抬手，在空中虚虚一划。
光幕切换。
一个巨大的圆形图出现在众人面前，被分割成好几块。
“此乃雷部去年全年降雨失误分布图。”
姜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蓝色，代表地点错误，占比四成。”
“红色，代表雨量错误，占比三成。”
“黄色，代表时辰延误，占比一成半。”
“其余，为外部因素。”
光幕上，数据清晰，一目了然。
雷部众仙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懵了。
他们只知道天天出错，被玉帝骂，却从不知道，错得如此分明。
“这又是何物？”雷恒指着光幕上切换出来的，一个高低起伏的柱状图。
“这是《各司校尉失误率排行榜》。”
姜忘指着其中最高的一根红色柱子。
“冲霄府，失误率最高，达六成。”
他又指向旁边一根矮了一大截的绿色柱子。
“你，雷恒，麾下催雨司，失误率两成，全雷部表现最好。”
雷恒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身后那几位来自不同府司的仙官，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有羞愧，不忿，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震惊。
他们内部的烂账，从未被人如此赤裸裸地掀开过。
“一派胡言！”一名仙官涨红了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雷部行云布雨，讲究天心感应！岂能用你这凡间算术衡量！”
“对！简直是侮辱！”
姜忘没理会他们的叫嚣。
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那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才能不出错？”
叫嚣声，戛然而止。
“你们的问题，不是不努力。”
姜忘的语气缓和下来。
光幕再次切换，出现一张布满箭头和方框的流程图。
“是你们的流程，太乱了。”
“这就好比凡间的镖局(快递)行当。”
这个比喻一出，众仙都愣住了。
“玉帝，是最大的东家。”
“凡人求雨，就是下了订单的客户。”
“你们雷部，就是负责送货的镖师。”
姜忘用手指点了点光幕上一个混乱的区域。
“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客户下了单，你们七八个镖师都去抢，结果撞在一起，货（雨水）洒了。”
“或者，好几个客户同时下单，你们不知道先送哪个，结果都给送晚了，收了一堆差评（投诉）。”
“还有的镖师，拿错了货，客户要三寸甘霖，你送去一场雷暴，客户不骂娘才怪！”
这番话说得粗俗，却又无比形象。
雷部众仙的脸上，开始出现思索的神情。
他们好像……有点听懂了。
“所以，我的方案很简单。”
姜忘手一挥，光幕上出现了一张全新的流程图。
“第一，划分片区，责任到人。谁负责哪块地，跟镖师承包区域一样，清清楚楚。送错了，就是你的责任。”
“第二，建立标准，量化工作。下多少雨，什么时辰下，用什么法器，都写成标准步骤。以后谁也别凭感觉，照着单子干活。”
“第三，绩效考核，奖罚分明。这个月谁送的‘快递’又快又好，功德簿上记一笔，年终有奖。谁要是丢件、送错，扣功德，罚俸禄！”
“总之一句话。”姜忘总结道。
“各有各的责任与分工，让偷懒的人滚蛋。”
雷部众仙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看着光幕上那套清晰、高效、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流程，脑子里翻江倒海。
这哪里是什么鬼画符。
这分明是一条能让他们雷部，重新抬起头的通天大道！
“空口白牙，谁都会说！”先前反驳的那个仙官，依旧嘴硬。
“真按你这法子，出了岔子，谁负责？”
“问得好。”
姜忘似乎又找到了和甲方讲解方案时的感觉。
他打了个响指，走到屋子中央，从角落里拖出一张巨大的兽皮，平铺在地上。
“那我们就，现场送一次货物。”
他拿起一堆颜色各异的石子，在兽皮上摆放。
“此乃沙盘推演。”
“假设”姜忘拿起一颗红石子。
“南瞻部洲，平顶山，大旱三月，急需三寸甘霖，此为甲级订单。”
他又拿起一颗黑石子，放在“平顶山”附近。
“途中，黑风岭，有妖风作祟，可能延误行程。”
最后，他拿起一颗小白石，放在另一个角落。
“同时，东胜神州，傲来国，有渔民求小范围雷阵驱赶海兽，此为丙级订单。”
“资源有限，人手紧张。”姜忘抬头，看向雷恒。
“雷校尉，按旧例，你待如何？”
雷恒盯着沙盘，额头见汗。
按照旧例，他会亲自带队主攻平顶山，再分派人手去傲来国。
至于妖风，只能硬闯，听天由命。
结果往往是，两边都耽搁，两边都不讨好。
“现在，按我的法子来。”
姜忘拿起那份KPI方案。
“第一步，任务分级。甲级订单为主，丙级为辅。”
“第二步，小组拆分。雷校尉，你带主力，走备用路线，绕开妖风，保证甲订单准时送达。”
他把代表雷恒的蓝色石子，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
“第三步，风险处理。分派两名仙官，携带‘缚风索’，前去处理妖风。处理掉，记一功。处理不掉，不追责，但必须及时传讯主力。”
两颗绿色石子，被推向了黑色石子。
“第四步，资源利用。傲来国丙级订单，派一名新晋仙官处理即可，配一杆‘惊雷幡’，足够了。这既是任务，也是新兵的实战演练。”
一颗白色石子，单独行动。
整个沙盘上，几颗石子分工明确，路线清晰，互不干扰，却又彼此策应。
一套完美的组合拳。
雷部众仙，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台巨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转。
雷恒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四个字。
一目了然。
原来，行云布雨，也可以如此清晰，如此笃定。
雷恒上前一步，对着姜忘，深深地、郑重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礼。
他身后，那几位先前还满脸不屑的雷部仙官，也齐刷刷地跟着，深深一揖。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无比整齐，发自肺腑。
“姜…..先生！”雷恒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颤抖。
“我雷部的天，要亮了！”
他缓缓直起身，眼中是重获新生的光。
“请先生……教我！”
姜忘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客套。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群雷部仙官，他们脸上的狂热和激动，像极了前世在发布会现场，看到颠覆性产品的观众。
“教你们，可以。”
姜忘的声音很平淡：“但我的价钱，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