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拉蒂碾过巷口的减速带时,林疏桐的膝盖撞在中控台边缘。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手指还抠着帆布包的搭扣——那本系统手札被她用校服袖子裹了三层,压在包底。
“到了。”陆砚之突然说。
林疏桐抬头,见前方矮墙后亮起一盏暖黄的灯。
门廊下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响,张慧阿姨正扒着纱窗往外看,斑白的头发在风里翘成小团。
“小桐!”张慧刚拉开门,就被林疏桐攥住手腕拽了进去。
陆砚之关上门,反锁的金属声在空荡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阿姨,看这个。”林疏桐把包搁在掉漆的木桌上,手札摊开的瞬间,张慧的瞳孔突然收缩。
她的手指刚碰到泛黄的纸页,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又试探着抚过扉页”系统手札”四个字,指节微微发颤。
“您……见过?”林疏桐的声音发紧。
张慧没答话。
她低头快速翻页,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直到翻到夹枯叶的那页,突然”啪”地合上本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洞的纱窗漏进来,照见她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光。
“三十年了。”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男人走之前,说过要找本带暗纹的本子。
他是图书馆的老管理员,总说顶楼第三排书架后面有宝贝……”她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林疏桐从未见过的锐光,”这上面是不是提了’守护者’?”
林疏桐心里”咯噔”一声。
她翻回中间某页,果然在边角找到一行小字:”守护者需以血脉为契,守源石于暗,待命定宿主启。”
“对!
就这个!”张慧的手拍在桌上,震得搪瓷杯里的茶叶直晃,”老周走时攥着我手腕说,若有天见着带源石的姑娘,让我把顶楼的钥匙给她。
他说……”她突然顿住,视线扫过林疏桐裤袋里微微发亮的晶体,”他说那是’天选的光’。”
陆砚之靠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
他盯着张慧发红的眼眶,又看林疏桐发亮的眼睛——这姑娘从前总像被揉皱的纸,现在倒像被风吹开的花,连发梢都带着劲。
“所以’守护者’是守着这些秘密的人?”林疏桐按住手札,源石的热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那老周叔……”
“他是上一任守护者。”张慧抽了张纸巾擦眼睛,”十年前图书馆翻修,顶楼封了,他就天天蹲在楼下抽烟。
有回我给他送绿豆汤,听他念叨’等那姑娘来,顶楼的宝贝该见天日了’。”她突然握住林疏桐的手,掌心全是老茧,”小桐,你裤袋里的源石,是不是在旧图书馆顶楼捡到的?”
林疏桐猛地想起三天前的签到。
她当时蹲在顶楼角落的破沙发上发呆,系统提示”隐藏签到点触发”,再睁眼就看见石缝里嵌着块发光的石头。
“是。”她点头,”所以……”
“所以顶楼还有东西!”张慧的声音拔高,”老周说过,源石只是钥匙,真正的秘密在顶楼第三排书架的暗格里。
他走前把钥匙藏在……”她突然侧耳听了听窗外,又压低声音,”藏在管理员办公室的花盆底下。”
陆砚之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食指抵在唇上。
林疏桐立刻噤声,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巡逻保安的手电筒光。
“我现在就要去顶楼。”林疏桐掀开帆布包,把手机充电器、润唇膏全扒拉出来,”手札里说源石需要信念纯度,我之前在顶楼签到拿了源石,说不定那里还有激活系统的关键。”她抬头看陆砚之,眼里燃着簇小火,”你陪我去吗?”
陆砚之把手机揣回口袋,从风衣里摸出副黑手套扔给她:”先说好,要是再碰到今天晚上那些人——”
“我用系统奖励的防狼喷雾喷他们。”林疏桐晃了晃包里银色的小罐子,又转头对张慧笑,”阿姨,等我找到东西,第一个拿给您看。”
张慧从抽屉里摸出串铜钥匙,铜锈在灯光下泛着绿:”这是旧图书馆侧门的钥匙,顶楼的锁十年没换过。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老王头最近总在顶楼转悠,说什么’该晒书了’。
你们去的时候,要是碰着他……”
她的话被窗外的铜铃声打断。
风卷着玉兰香灌进来,林疏桐把钥匙攥进手心,凉意顺着指缝爬进血管。
她背起帆布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十七分,旧图书馆十点半闭馆,足够他们溜进去。
“走。”陆砚之推开门,月光落了他肩头一身。
林疏桐跟着跨出去,门廊的铜铃又叮铃作响,像谁在暗处轻轻叩了叩命运的窗。
旧图书馆的红砖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林疏桐攥着铜钥匙的手沁出薄汗。
侧门的锁孔卡了两下,”咔嗒”一声开时,霉味混着陈书的纸香扑了满脸——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前世为省打印费,总来顶楼复印设计图,却从未留意过第三排书架后的暗格。
“小心台阶。”陆砚之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
楼梯转角的声控灯突然亮起,照亮墙皮剥落处隐约的褪色标语”知识就是力量”。
林疏桐的心跳撞着肋骨,想起手札里”信念纯度”的字眼——源石在裤袋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都麻了。
顶楼的木门”吱呀”作响。
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下来,照见满地积灰里两串新鲜鞋印——是42码的皮鞋印,前掌压痕深,像常站着的人。
林疏桐的后颈突然发紧,转头正撞进一双浑浊却清明的眼睛。
“小同学,这么晚来顶楼晒书?”
老王头不知何时从阴影里踱出来,藏青中山装洗得发白,手里的鸡毛掸子还滴着水——显然刚擦过书架。
他的目光扫过林疏桐鼓囊囊的帆布包,停在她裤袋鼓起的源石上,浑浊的眼珠突然亮得惊人。
“源石……”他喉咙里滚出半声低唤,鸡毛掸子”啪”地掉在地上。
林疏桐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陆砚之绷紧的胸膛。
男人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让她想起前世被追债时缩在桥洞的寒夜——那时候要是有这么个可靠的人站在身后……
“您认识这个?”她摸出源石,晶体在指尖流转着幽蓝的光。
老王头踉跄两步,枯树皮似的手抚过石面,指节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三十年了……老周说得对,它终究还是等来了主人。”
陆砚之的手指扣住她手腕,低声道:”他知道什么?”
“知道该知道的。”老王头弯腰捡起鸡毛掸子,往第三排书架上一扫,积灰腾起团白雾。”小周媳妇没跟你们说?
顶楼第三排,左数第七本《世界建筑史》——”他的鸡毛掸子尖戳在书脊上,”书脊里嵌着机关。”
林疏桐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抽出书的瞬间,木架发出”咔”的轻响,右侧的木板突然陷进去半寸——暗格里躺着本牛皮封面的书,封皮上烫金的”守护者录”四个字被磨得发暗。
“这是……”
“老周家的传家宝。”老王头摸出裤兜里的火柴,”嚓”地划亮,火光照见他眼角的泪痣——和张慧阿姨左脸的那颗,位置分毫不差。”我是老周的亲弟弟,他走前托我守着这屋子,说等带源石的姑娘来,就把这书和钥匙都给她。”
陆砚之的拇指在林疏桐手背上轻轻一按。
她深吸口气,翻开《守护者录》。
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老照片:穿的确良衬衫的青年抱着个襁褓,旁边站着系蓝布围裙的女人——正是年轻时的张慧。
照片背面写着”1990年,周建国与守护者张秀兰”。
“张慧阿姨……”林疏桐的声音发颤,”她是守护者?”
“当年老周被选为守护者,秀兰就跟着成了伴守。”老王头划第二根火柴,照亮书中的文字:”守护者需以血脉为契,守源石于暗,待命定宿主启。
伴守则以半生光阴,护守护者周全。”他的目光扫过林疏桐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淡青血管,”你源石里的光,和老周当年怀里那团一模一样。”
陆砚之突然握住她的手。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抖,源石的光透过指缝漏出来,在《守护者录》上投下淡蓝的影子。
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章,墨迹未干的字迹刺得她眼睛发酸:”2020年春,系统降世,宿主林疏桐,信念纯度99.7%,选为新一代守护者。”
“所以……”她的喉咙发紧,”我不只是系统宿主,还是守护者?”
“系统是工具,守护者是使命。”老王头的火柴烧到指尖,他却像没知觉似的,”老周说过,源石认主时会测信念——你前世被最亲的人背叛还能保持善良,这纯度,百年不遇。”
窗外传来保安的脚步声。
陆砚之拉着林疏桐蹲到书架后,源石的光自动暗了下去。
老王头弯腰捡起《守护者录》,塞进她怀里:”拿好,明晚九点,来我家后巷,秀兰有东西要给你。”他的中山装下摆扫过地面,积灰里的鞋印渐渐模糊——等保安的手电筒光扫过顶楼时,只剩林疏桐攥着书,源石的热度透过掌心,烫得她想起前世毕业那天,男友把伪造的欠条拍在她脸上时,也是这种灼烧般的疼。
“我以为重生是来报仇的。”她低声说,手指抚过”林疏桐”三个字,”结果是来当什么守护者。”
陆砚之的掌心贴上她后颈,温度透过皮肤渗进骨头:”你前世为别人活,这世……”他顿了顿,”为自己活,顺便当个守护者,不好么?”
林疏桐望着天窗漏下的月光。
那光落在《守护者录》上,把”使命”两个字照得发亮。
她突然想起张慧阿姨擦眼泪时的模样,想起老王头提到”信念纯度”时的虔诚——原来这世界上,总有人在黑暗里守着光,等另一个人来接。
“走。”她把书塞进帆布包最里层,源石贴着心脏的位置,”先去吃碗馄饨,再想怎么当这个守护者。”
陆砚之笑了,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好。”
下楼时,林疏桐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条陌生短信:”小心你身边的人。”发件人号码被加密了。
她抬头看陆砚之的侧脸,月光把他的轮廓镀得很温柔——可前世被背叛的疼还刻在骨头里,这一世,她该信谁?
夜风卷着玉兰香灌进楼道,林疏桐攥紧帆布包,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不只是系统,不只是守护者,而是她终于明白,所谓”躺平”从来不是终点,而是重新出发的底气。
只是,那短信里的”小心”,究竟在提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