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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醋的酿造与勾兑

这句问话,如同一道天外惊雷,毫无征兆地,劈在了燕长风的识海之中。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准备了满肚子的,关于“大道”、“求索”、“向死而生”的言辞,那些他闭关千年,在无数个孤寂的日夜里,反复推演揣摩的,自认为已经触及天地至理的感悟,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堵死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浆糊。

醋?

酿造的?还是勾兑的?

燕长风的大脑,出现了刹那的空白。他作为玄天宗的宗主,作为此界最接近飞升的寥寥数人之一,他的一生,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自己的道心斗。他设想过无数种与这位赤霞山中“存在”的会面场景。

或许是道韵的碰撞,是法则的交锋。

或许是言语的机锋,是禅意的问答。

最不济,也是无情的漠视,直接将他碾为飞灰。

他唯独没有想过,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这已经不是不按常理出牌了,这是直接掀了牌桌,然后用牌桌当柴火,开始研究起了烧火的学问。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准备了毕生所学,要去攀登论道台的绝顶剑客,结果到了山顶,发现那位传说中的剑神,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研究他脚上这双草鞋的编织手法。

一种巨大的,荒诞的,难以言喻的错位感,冲击着他那颗早已古井不波的道心。

林天明没有在意对方的呆滞。他只是真的很好奇。

这股“醋味”,太特别了。

它不像寻常米醋那般尖锐,也不像果醋那般甜腻。它带着一种岁月的沉淀感,一种孤高的、遗世独立的“酸”。仿佛是酿造者,将千年的孤独,万载的寂寥,都融入了其中,经过时光的发酵,最终形成了这种独特的风味。

这是一种有“故事”的酸。

对于一个厨师而言,这就是顶级的调味品。

他看着燕长风,见对方半天不说话,眉头又皱了起来,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喂,问你话呢。你这醋,是什么原料酿的?年份多久了?工艺怎么样?别是拿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业冰醋酸勾兑的吧?虽然闻起来不像,但还是闻清楚点好。食品安全,很重要。”

林天明一本正经。他最讨厌的就是科技与狠活。

何一勺和三长老,站在林天明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三长老还好,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在他眼里,族长把一个化神大能看成一块老腊肉,那把一个更厉害的看成一坛醋,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何一勺,手中的小本本已经快要被他自己的冷汗浸湿了。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隐而不发的气息,是何等的恐怖。那是一种已经超越了“术”的范畴,近乎于“道”本身的威压。枯荣老祖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这个人,绝对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存在!

而老师,却在关心对方是不是“工业勾兑”的……

何一勺觉得,自己的“道”,在老师面前,永远都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他颤抖着笔,在小本本上写下新的一行字。

【论道之本源——万物皆可为食材,道亦为味。至高之境,或为探究其‘酿造’与‘勾兑’之别。】

燕长风终于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错愕中,回过神来。

他听懂了。

或者说,他自认为,用自己的方式,听懂了。

这位前辈,没有问他的修为,没有问他的来历,而是直指本源。

什么是“醋”?

是他。是他的道,是他千年苦修所凝聚的一切。

什么是“酿造”?

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历经千百次锤炼,感悟天地自然,从无到有,凝聚出的道果。

什么是“勾兑”?

是投机取巧,是借助外力,是根基不稳,是华而不实的空中楼阁。

前辈这是在考校他的“道心”!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对修行者最根本的拷问。你的“道”,是真是假?是纯是杂?

想通了这一点,燕长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刚才的迟疑与茫然,在前辈眼中,恐怕就是“道心不坚”的表现!

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林天明,再次躬身一拜,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悟后的颤抖与虔诚。

“回前辈,晚辈之‘道’,乃是……‘酿造’而成。”

“哦?”林天明来了兴趣,“具体说说,怎么个酿法?”

燕长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第二道考题。

不仅要表明自己的道心是“真”的,还要阐述出自己“道”的由来与核心。

他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的气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他不再是一个谦卑的求道者,而是仿佛回到了通天峰之巅,那个俯瞰众生,独对天道的玄天宗主。

“晚辈之道,以三千年孤寂为‘曲’,以九百次心魔为‘酵’,以天地灵气为‘水’,以自身神魂为‘米’,置于‘通天峰’这口万古不变的‘缸’中,封存千年,不闻外事,不染凡尘。日夜与大道争锋,与虚空对弈。每一次吐纳,都是一次‘翻缸’;每一次闭关,都是一次‘沉淀’。终得今日之‘味’。虽不敢说醇厚,却也……绝非勾兑之流。”

燕长一席话说完,整个赤霞山门前,都安静了下来。

何一勺和三长老,已经听得呆了。

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曲”什么“酵”,但他们能感觉到,随着燕长风的讲述,他周围的虚空,都开始微微扭曲。仿佛有一幕幕画面在闪现:一个白衣身影,在孤峰之巅,独坐千年,看云起云落,星辰变幻。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那种向道而行的决绝,化作一种无形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番话,在他们听来,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何等的豪情万丈!

然而,林天明听完,却只是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专业的点评。

“嗯……原来是固态发酵法,单菌种纯酿,而且还是陈酿。听起来工艺还不错,就是发酵周期太长了,千年才出这么一坛,成本有点高。而且发酵环境太单一,一直在一个地方不动,风味会缺少变化,层次感不够丰富。”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而且你这个酿法,有个最大的问题。”

燕长风心中一紧,连忙请教:“还请前辈指点。”

林天明看着他,一脸认真:“你这个醋,酿好了,一直闷在缸里,自己也不尝尝,也不拿出来用,那不就成了一坛……死醋了吗?调味品,就是要用了,才能体现价值。你这样,味道都锁在里面,闻着是香,但不够‘活’。”

说着,林天明对他招了招手。

“来,你催动一下,让我闻闻你这醋,‘出缸’之后,味道正不正。”

“出缸?”

燕长风又愣住了。

他瞬间明白了前辈的意思。这是要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自己的“道”!

这……

这几乎等同于,让一个凡人,在闹市之中,脱光所有的衣服,将自己最隐秘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修道者的“道”,是其根本,是其所有力量与感悟的集合。一旦完全释放,若是被有心人窥探,轻则被人找到破绽,重则可能被直接夺走道果。

这已经不是考验了,这是一种……近乎于“献祭”的要求。

是相信前辈,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还是心存疑虑,保留一丝戒备?

燕长风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起了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上古大能收徒,往往会设下生死考验。今日此举,恐怕就是前辈对他最后的,也是最严苛的试炼。

过,则一步登天,得见真道。

不过,则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因为冒犯了前辈,连同整个玄天宗,都万劫不复。

他看了一眼林天明那清澈的,仿佛只是在好奇“醋味”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杀意,没有贪婪,没有试探。

只有纯粹。

纯粹得,就像一个孩子,在等待一颗糖果。

燕长风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在这样一位存在面前,自己那点可笑的“道”,又有什么值得隐藏的呢?

他惨然一笑,随即,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谨遵前辈法旨。”

他盘膝而坐,就在这赤霞山门之外,就在这普通的山道之上。

下一刻,一股恐怖到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那不是灵力的波动,也不是法则的显化。

那是一种“概念”的升腾。

“酸!”

一个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酸”之概念,冲天而起。

刹那间,整个赤霞山,乃至方圆千里,所有的生灵,都感觉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酸意”。

山中的野果,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从青涩到熟透再到过度发酵的过程,纷纷掉落在地。

溪水里的鱼,仿佛被泡进了醋缸,一个个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

林家的修士们,无论正在做什么,都感觉自己的牙根发软,口水不由自主地疯狂分泌。正在修炼的,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带上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运转起来滞涩无比。

何一勺和三长老首当其冲,两人脸色发白,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这股霸道无匹的“酸之道”给融化了。

这,就是玄天宗主,燕长风的“道”!以孤高为骨,以寂寞为韵,霸道,纯粹,足以侵蚀万物!

然而,林天明却站在那“酸之道”的风暴中心,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嗯……好醋!”

他赞叹道。

“酸得够劲,够纯粹!前调凌厉,如剑锋过喉;中调绵长,有岁月之味;后调……嗯,后调略显不足,有点涩,回甘不够。果然是闷太久了,有点火气。”

他睁开眼,看着已经面色苍白,几乎耗尽了所有心神的燕长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品质不错,虽然有点小瑕疵,但底子是顶级的。行了,你这坛醋,我要了。”

燕长风闻言,几乎要虚脱的身体里,涌起一股狂喜。

前辈……认可他了!

他通过了考验!

“你以后,就别回你那个什么‘通天峰’了。”林天明继续说道,“那个缸不行,把你给酿傻了。以后,你就留在我这厨房里,当一瓶……镇厨老陈醋吧。”

“噗通!”

燕长风想都没想,直接对着林天明,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燕长风,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能留在前辈的“厨房”里,能成为前辈口中的“镇厨之宝”,这是何等的机缘!这是他闭关千年,都不敢想象的造化!

林天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移动的顶级醋坛子,搞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燕长风之前一直捧在手里的,那个普通的陶土花瓶上。

“行了,起来吧。正好,你还自带了家伙事儿。”

他随手一招,那个花瓶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掂了掂,又在瓶口闻了闻。

“嗯,土腥味太重,里面还有灰,不干净,得洗洗。”

说着,他对着花瓶,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无形无质,却仿佛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净世之风。

花瓶内部,那些凡俗的尘埃,那些陶土烧制时留下的火气与杂质,瞬间被净化得一干二净。整个花瓶,在一瞬间,从一个凡品,变成了一件蕴含着“洁净”与“空无”道韵的神物。

其品阶,甚至已经超越了燕长风所见过的任何一件仙器。

做完这一切,林天明把花瓶递到燕长风面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指了指瓶口。

“来,进去吧。”

燕长风:“……?”

他看着那个只比他巴掌大一点的瓶口,再次陷入了石化。

新醋入瓶与烧烤架的选材

进去?

怎么进去?

燕长风的大脑,再一次宕机了。

他抬起头,看看眼前这个平平无奇,却又散发着无上道韵的陶土花瓶,又低头看看自己。

他,燕长风,身高八尺,堂堂玄天宗主,一个顶天立地的修士。

而这个瓶子,瓶口还没有他的拳头大。

这个“进去”的指令,完全超出了他的物理学认知。

然而,当他看到林天明那双清澈的,仿佛在说“把醋倒进醋瓶里不是天经地义吗”的眼神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前辈的又一道考验!

也是一次……天大的造化!

前辈的意思,不是让他这个“人”进去。而是要他,舍弃这具无用的“皮囊”,将自己千锤百炼的“道”,自己那坛“老陈醋”的“本体”,尽数灌注到这个已经被前辈神力加持过的“道瓶”之中!

舍弃肉身,化道归元!

这对于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最恐怖的事情,等同于兵解转世,前尘尽忘。

但燕长风却在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他之前的“道”,被前辈评价为“死醋”,就是因为被他这具肉身,这个名为“燕长风”的身份,给束缚住了。

他的“道”,被困在了“通天峰”,被困在了“玄天宗”,被困在了这具名为“燕长风”的“缸”里。

所以,前辈才会说,他的“缸”不行,把他给“酿傻了”。

而现在,前辈亲手为他准备了一个新的“缸”!一个被前辈无上道韵净化过的,完美的“道瓶”!

这是要他破而后立,舍去旧我,成就新我!

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是点化!是再造之恩!

想通了这一切,燕长风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最后一丝对“自我”的执念,彻底烟消云散。

“多谢前辈成全!”

他对着林天明,深深一拜。这一拜,拜的不是强者,而是传道授业的恩师。

随即,他再次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宝相庄严。

下一刻,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燕长风的身体,从脚开始,寸寸消融。

但那不是化为血水,也不是化为飞灰。而是化作了一缕缕最精纯的,带着浓郁“酸意”的,深紫色的流光。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经脉,他的一切有形之质,都在这个过程中,被他自己的“道”所同化,分解,还原成了最本源的“道之精粹”。

何一勺和三长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站在世界顶点的化神巅峰大能,正在亲手“溶解”自己!

这种匪夷所思,又带着一种诡异神圣感的画面,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老师……他……这是……”何一勺的声音都在发抖。

“别说话,看,用心记!”林天明头也不回,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兴趣,“啧啧,这出汁率还挺高。我还以为要用到破壁机呢,没想到他自己就能榨自己,省事了。”

他看着那不断涌出的深紫色流光,像是怕浪费了,还随手捏了一个由光芒组成的“漏斗”,罩在了瓶口上。

“稳一点,别洒了,洒了多可惜。”

那由无上伟力构成的“漏斗”,在何一勺和三长老眼中,简直就是“大道”的具象化。它不仅完美地将燕长风所化的“道之精粹”引导入瓶,更是在这个过程中,再次过滤掉了其中最后一丝驳杂的念头和因果。

燕长风的“道”,在经过这个“漏斗”之后,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很快,山门前,那个名为“燕长风”的白衣男子,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了半瓶深紫色,如同琼浆玉液般,缓缓旋转流淌的液体的陶土花瓶。

瓶中,紫气氤氲,隐约有法则符文生灭,散发出的“酸意”,比之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醇厚悠长。

“搞定。”

林天明满意地拿起花瓶,晃了晃,听着里面液体流动的声音,很是悦耳。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了五个大字——“玄天老陈醋”。

然后,“啪”的一声,贴在了瓶身上。

最后,他捡起路边的一块小石头,随手一捏,捏成了一个瓶塞的形状,严丝合缝地塞住了瓶口。

那块普通的石头,在被他捏过之后,瞬间就拥有了封禁万法,隔绝因果的恐怖功效。

至此,玄天宗主燕长风,正式从一个人,变成了一瓶醋。

而且,他还心甘情愿,欢天喜地。

解决了调味品的问题,林天明的心情很好。他提着这瓶新收的“老陈醋”,转身往后山走去。

“走,回去。今天高兴,咱们吃点好的。”

何一勺和三长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无法思考了。

回到后山厨房,林天明把那瓶“玄天老陈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灶台的调味品架子上,和那些酱油、盐巴、香料摆在了一起。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厨房”,点了点头。

“嗯,烤炉有了,锅盖有了,洗碗球有了,面发好了,醋也有了……好像,还缺点什么。”

他想了想,一拍大腿。

“对了!还缺个烧烤架!”

他打算做的,不是普通的烤面包。而是先将面包烤至半熟,再刷上特制的酱料,放在烧烤架上,用明火进行二次炙烤,催生出更丰富的焦香和风味。

这道工序,对烧烤架的要求极高。

首先,材质要好。必须能承受住山峰烤炉里,太阳真火的持续高温而不会熔化。

其次,导热要均匀。这样才能让面包的每一面,都受热一致,外皮酥脆,内里松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干净”。不能有乱七八糟的金属异味,或者材料本身附带的什么“法则气息”,那会污染食物最纯粹的味道。

他开始在林家的宝库里翻找起来。

三长老连忙将库房里,林家历代收藏的,各种天材地宝,神金仙铁,都搬了出来,堆在了林天明面前。

“族长,您看,这是‘万载寒铁’,万年不朽,水火不侵!”

林天明拿起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太冷了,烤出来的东西会带寒气,吃了容易拉肚子。不行。”

“那这个!‘赤炎神铜’!天生蕴含火之精粹,导热性绝佳!”

林天明用鼻子闻了闻,一脸嫌弃:“铜臭味太重,还带着一股火毒,烤肉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烤面包?那不成毒面包了?不行。”

“还有这个!‘星辰秘银’!传说中天外星辰的核心,坚固无比,而且性质温和!”

林天明用手指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质地太软,一烧就变形了,承重不行。而且银器容易氧化发黑,不吉利。不行不行。”

三长老把宝库里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结果被林天明挨个嫌弃了一遍。

什么“虚空神木”,“太乙金精”,“九天息壤”……在林天明眼中,全都是一堆“污染环境”、“味道不对”、“影响食欲”的垃圾。

三长老快哭了。这些可都是外界无数修士,打破头都要抢的至宝啊!在族长眼里,竟然连当个烧烤架的资格都没有。

林天明也有些烦恼。

“怎么就没个像样的材料呢?这年头,想找块好铁,就这么难吗?”

他背着手,在后山踱步,目光四处扫视,希望能找到点合适的“废品”来利用。

他的目光,扫过山,扫过水,扫过那些刚刚被格式化的,正在勤勤恳恳开垦荒地的新杂役。

最后,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很大的,由无数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的“铁条”组成的,一个巨大的,像鸟巢一样的……金属架子。

那个架子,看起来很气派,笼罩着一大片山脉。

“咦?”林天明眼睛一亮。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这个架子,看起来好像很结实啊。虽然造型丑了点,跟个刺猬似的,乱七八糟的,一点美感都没有。而且好像很久没打理了,上面附着着一层油腻腻的,像是铁锈又像是杀气的东西,脏得很。”

他摸着下巴,开始评估。

“不过,这材料的底子好像不错。密度很高,质地坚硬。如果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刺都拔掉,再把它敲平了,重新打磨一下,做个烧烤网,尺寸好像……刚刚好。”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

“嗯,就它了!”

他打定了主意,回头对还在发愁的三长老和何一勺说道。

“别找了,你们这的材料都不行。我看到一个好东西,咱们自己去取。”

何一勺连忙问道:“老师,您看上什么神物了?”

林天明指了指遥远的天边,一个三长老和何一勺穷尽目力也看不到的方向。

“就在那边,有一个很大的,生了锈的,铁刺猬一样的架子。咱们去把它拆了,拿回来当烧烤架。”

三长老和何一勺,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脸茫然。

那边……是什么地方?

三长老努力回忆着东荒的地图,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那个方向,一直往东,穿过十万大山,越过无尽死海……

那里,是东荒另一个顶级宗门,以剑立宗,杀伐第一的……

万剑宗!

而族长口中那个“铁刺猬一样的架子”,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正是万剑宗的护山大阵,威震东荒万年之久,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柄飞剑组成的……

万剑归宗大阵!

族长,他……他要把万剑宗的护山大阵,拆了……拿回来……当烧烤架?

三长老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昏过去。

五金店的远足

“族……族长……”

三长老的声音,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他扶着旁边的一块石头,才勉强站稳。

“那……那个地方,去不得啊!”

“为什么去不得?”林天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路被堵了?”

“不……不是……”三长老快哭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个……那个铁架子,是……是别人的……护栏。”

“护栏?”林天明更奇怪了,“谁家护栏搞这么大,还弄得跟个刺猬一样?这不安全啊,万一扎到小朋友怎么办?没素质。再说了,我不是白拿他的,我这是……废物利用,帮他处理垃圾,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何一勺在一旁,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虽然不知道那个方向具体是什么,但看三长老这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就知道,那绝对是一个比玄天宗还要恐怖的禁地。

他鼓起勇气,劝说道:“老师,三长老的意思是,那个‘护栏’的主人,可能……脾气不太好。我们贸然去拆,恐怕会引起误会。”

“误会?”林天明摆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然,“能有什么误会?我就是去借个烧烤架的材料。大不了,我用完了再给他还回去嘛。真是的,邻里之间,借个东西用用,怎么就这么麻烦。”

邻里之间?

三长老和何一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从赤霞山到万剑宗,隔着何止亿万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凡人国度和修真势力。这在族长的世界观里,竟然只是“邻里”?

而且,您管拆人家护山大阵叫“借”?

还用完了还回去?

您把人家的剑阵都烤成烧烤架了,还回去的,是一堆废铁,还是一堆带着烤肉味的废铁?

人家万剑宗那群脾气比剑还臭的剑修,不提着剑把整个青石城都给扬了才怪!

“行了,别磨叽了,快去快回,我还等着开饭呢。”

林天明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没有像正常修士那样,祭出飞舟或者撕裂虚空。

他只是很随意地,走到了后山厨房的后门前。那是一扇很普通的,用木头做的门。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

“咔哒。”

他把门,打开了。

门外,不再是赤霞山的后院。

而是一片万里无云的,湛蓝高天。下方,是连绵起伏,剑气冲霄的万仞群山。而在他们的正下方,一个由无数柄飞剑构成,缓缓运转,散发着无尽杀伐之气的巨大剑阵,清晰可见。

那剑阵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柄飞剑上流转的寒光,都近在咫尺。

他们,已经到了万剑宗的宗门上空。

从赤霞山的厨房后门,一步,就跨越了亿万里山河。

“……”

三长老和何一勺,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们感觉自己的修真观,在今天,被反复地,无情地,碾碎,重塑,再碾碎……

这是什么神通?

空间法则?不,就算是传说中的渡劫期大能,也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两个相隔无尽遥远的点,连接在一扇木门的两端。

这已经不是“术”了。

这是“理”。

是“我家后门通向我想去的任何地方”的,“理”。

就在他们呆滞的瞬间,下方的万剑宗,已经炸开了锅。

“警报!警报!有强敌入侵天穹大阵之内!”

“什么人!竟敢无声无息闯入我万剑宗上空!”

“嗡——”

刺耳的警钟长鸣,响彻整个山脉。

下一刻,数以万计的剑光,从下方那无数座如利剑般耸立的山峰中,冲天而起。

每一道剑光,都代表着一位修为高深的剑修。

他们身穿统一的青色剑袍,背负古剑,眼神凌厉如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宁折不弯的锋锐之气。

数万名剑修,在空中结成剑阵,遥遥将林天明三人围在中央。那股汇聚在一起的冲天剑意,几乎要将天空都撕裂开一道口子。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中年人般冷峻的老者。他身穿一袭白袍,不怒自威,仅仅是站在那里,他本身,就仿佛是一柄足以斩断天地的绝世神剑。

他,便是万剑宗的宗主,剑无涯。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为何擅闯我万剑宗禁地!”

剑无涯的声音,如同剑鸣,冰冷而充满杀意。

何一勺和三长老,在这股恐怖的剑意压迫下,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割裂了,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然而,林天明却仿佛没听到对方的问话,也完全无视了周围那数万柄指着他的飞剑。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下方那个巨大的“烧烤架”吸引了。

他飞近了一些,仔细地端详着。

“啧啧,离近了看,这做工更糙了。你看这焊接点,一点都不平整。还有这材质,杂质太多,影响导热性。还有这上面附着的能量,太燥了,烤东西容易糊。”

他像一个最挑剔的顾客,在五金店里,对着一件不满意的商品,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他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下方的万剑宗众人。

“狂妄!”

“竟敢无视宗主!”

“此人必是魔道妖人,休要与他废话!布阵,诛杀此獠!”

剑无涯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他修行千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如此不把万剑宗放在眼里的人。

他眼中杀机一闪,猛地一挥手。

“万剑归宗!起阵!”

“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下方那座沉寂了千年的护山大阵,轰然启动!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柄飞剑,同时发出一声震天剑鸣,化作一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一条由剑组成的,横贯天际的恐怖洪流,朝着林天明,绞杀而来!

那一瞬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整个天空,都被这道剑之洪流所填满。其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足以将一座巨城,连同城中的百万生灵,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三长老和何一勺,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这种毁天灭地的攻击面前,他们感觉自己,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然而,林天明看着那奔涌而来的剑之洪流,却只是皱了皱眉。

“脏死了,灰尘这么大。”

他嘟囔了一句。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伸手,往自己身后那扇还开着的“厨房后门”里,掏了掏。

然后,他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圆滚滚的,由枯黄与新绿两种颜色交织而成的……球。

正是那颗由枯荣老祖,转化而成的,“清洁球”。

“去,干活了。把那堆废铁,给我擦干净点。”

林天明随手一扔,那颗“清洁球”,便滴溜溜地,不快不慢地,迎着那道毁天灭地的剑之洪流,飞了过去。

下一刻,让整个万剑宗,数万剑修,肝胆俱裂,道心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毁灭一切的剑之洪流,在撞上那颗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清洁球”的瞬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能量的对冲。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的,如同铁匠铺里打铁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数万柄杀气腾腾的飞剑,在接触到清洁球的瞬间,剑身上那凌厉的剑气,那不朽的符文,那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意,就像是遇到了强力去污剂的油污一样,被迅速地,“清洗”掉了。

所有的飞剑,都失去了控制,失去了灵性,如同普通的铁片,叮叮当当地撞在清洁球上,然后被弹开。

整个万剑归宗大阵,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这么……瓦解了。

数万柄飞剑,像下雨一样,从空中掉落下去,插满了下面的山头。

“噗——”

以剑无涯为首,所有的万剑宗弟子,齐齐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们的本命飞剑,与他们心神相连。就在刚才,他们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飞剑的“灵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纯净到极致的“洁净”之力,给……洗没了。

他们的剑,不再是杀伐之器。

而变成了一块……纯粹的,干净的,甚至带着一丝清香的……铁。

“我的剑……我的剑道……”

剑无涯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柄陪伴了自己三千年,早已人剑合一的本命仙剑,此刻,它就像一根烧火棍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感觉到,自己与剑之间的那份联系,被硬生生地,擦掉了。

林天明看着下方那片狼藉,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干净多了。”

说着,他伸出手,对着那已经失去了阵法加持,只是单纯悬浮在空中的,由无数飞剑本体构成的“架子”,凌空一抓。

“收!”

如同捞起一张渔网。

那庞大无比的,笼罩了整个万剑宗的“万剑归宗大阵”的本体,开始迅速收缩,变形,最后,被林天明揉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球。

做完这一切,林天明提着这个巨大的金属球,转身,准备从后门离开。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下方那些已经彻底石化,眼神中只剩下恐惧与茫然的万剑宗众人。

“哦,对了,拆了你们的护栏,总得给点工钱。”

他想了想,对着下方那数万柄插在地上的,已经失去灵性的飞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温暖而祥和,带着一股烤面包的香气。

当这口气,拂过所有的飞剑。

奇迹,发生了。

那数万柄已经沦为凡铁的飞剑,在一瞬间,重新绽放出了光芒。

而且,是比以前,璀璨百倍的光芒!

每一柄飞剑的内部,都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生命”的道韵。它们的品阶,在这一瞬间,齐齐跃升了一个大等级!许多原本只是法宝级别的飞剑,甚至直接蜕变成了灵宝!

整个万剑宗,在一瞬间,宝光冲天!

“这……这是……”

剑无涯感受到自己那柄重新恢复联系,并且品阶暴涨的仙剑,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哪里是敌人?这分明是神迹!是再造之恩!

他猛地抬起头,想要叩谢。

却发现,天空之上,早已空无一人。

那扇连接着异次元的“厨房后门”,也已经悄然关闭。

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在空中回响。

“不用找了。”

林天明提着那个巨大的金属球,回到了赤霞山的后厨,随手将其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拍了拍手,对着已经彻底麻木的三长老和何一勺说。

“好了,材料有了。接下来,就是把它打成烧烤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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