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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黄河治水案的余波尚未平息,皇帝的一道旨意又在宫中掀起波澜——三日后在御花园设赏花宴,邀京中适龄世家子弟与宗室贵女赴宴,名为赏花,实则是为萧云昭择婿的鸿门宴。

消息传到长乐宫时,萧云昭正在临摹沈砚送的那套文房四宝。狼毫笔在宣纸上划过,留下一道凌厉的笔锋,竟有几分沈砚书法的影子。

“公主,陛下这是铁了心要为您择婿啊。”挽月捧着新摘的茉莉进来,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听说镇国公世子、安远侯嫡子都会去,连乌孙使者也在受邀之列。”

萧云昭放下笔,宣纸上“自由”二字力透纸背。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的芭蕉叶,轻声道:“父皇这是想用一场赏花宴,堵住所有人的嘴。既显得他重视我,又能顺理成章地定下婚事。”

“那咱们怎么办?”挽月急道,“总不能真让陛下随便选一个吧?”

萧云昭指尖捻起一片茉莉花瓣,香气清幽却带着韧劲。她忽然笑了:“既然是赏花宴,那我总得‘赏’得尽兴些。”

三日后的御花园,繁花似锦。牡丹、芍药、月季争奇斗艳,熏风拂过,落英缤纷,映衬得亭台楼阁愈发雅致。

皇帝端坐主位,看着底下或拘谨或热切的世家子弟,目光最终落在萧云昭身上。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罗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样,乌发松松挽起,只簪了支珍珠步摇,既明艳又不失端庄,正是最动人的年纪。

“昭儿,你看这些后生如何?”皇帝笑着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萧云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镇国公世子顾昀站在不远处,正温和地与几位大臣说话,见她看来,还礼貌地颔首致意;安远侯嫡子则英气逼人,腰间配着宝剑,眼神里带着少年人的锐气;而乌孙使者身边的那位王子,高鼻深目,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她收回目光,浅浅一笑:“父皇,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只是儿臣愚钝,一时看不出谁更合心意。”

皇帝被她逗笑了:“你啊,就会拿话堵朕。”

正说着,内侍通报:“摄政王到——”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沈砚一身月白常服,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他今日未穿朝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他径直走到皇帝面前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萧云昭,在她发间的珍珠步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沈爱卿来得正好,”皇帝招手让他坐下,“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沈砚谢恩坐下,自始至终没再看萧云昭一眼,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萧云昭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她原以为,经过治水案和慈安寺之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会缓和些,没想到他还是这副冷淡模样。

宴席开始,丝竹声起。世家子弟们各显其能,有的抚琴,有的舞剑,有的吟诗作对,都想在皇帝和九公主面前留下好印象。

顾昀弹了一曲《平沙落雁》,琴声悠扬,意境深远,赢得了满堂喝彩。皇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顾世子好琴艺。”

顾昀起身行礼:“臣只是略通皮毛,让陛下和公主见笑了。”他看向萧云昭,眼神温和,“此曲赠予公主,愿公主如鸿雁般自由。”

这话正说到萧云昭心坎里,她不由得对顾昀多了几分好感,微微颔首:“多谢顾世子。”

乌孙王子见状,不甘示弱地起身,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陛下,我乌孙有勇士舞,愿为公主献上。”

说罢,他解下腰间的弯刀,开始翩翩起舞。他的舞姿粗犷有力,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带着一股草原民族的彪悍之气,却少了几分文雅,看得不少贵女面露惧色。

舞到兴处,他忽然将弯刀掷向萧云昭面前的桌案,“哐当”一声,惊得众人纷纷起身。

“公主,”乌孙王子看着萧云昭,眼神灼热,“这把刀,是我乌孙的勇士之刃,赠予你。若你嫁我,我愿用这把刀为你征战天下,护你一世安稳!”

这举动太过无礼,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萧云昭却依旧镇定,她拿起那把弯刀,仔细看了看,然后笑道:“王子的好意,儿臣心领了。只是这勇士之刃,应当属于真正的勇士。儿臣只是个小女子,怕是配不上它。”

她将弯刀推了回去,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而且,儿臣早已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王子的美意了。”

“你心有所属?”乌孙王子脸色一变,“是谁?”

萧云昭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砚忽然开口:“王子远道而来,怕是不知我大燕的规矩。我大燕公主金枝玉叶,岂容他人如此无礼?”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乌孙王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乌孙王子色厉内荏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沈砚淡淡道,“只是想提醒王子,这里是大燕的皇宫,不是你乌孙的草原,行事当守规矩。”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皇帝连忙打圆场:“沈爱卿言重了,王子只是性情直率了些。来,喝酒喝酒。”

一场赏花宴,就这样在暗流涌动中继续着。

宴席过半,萧云昭借口更衣,离开了亭台。她沿着湖边的回廊慢慢走着,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散了几分心头的烦闷。

“公主似乎心事重重。”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萧云昭回头,看到沈砚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摄政王不是在陪父皇饮酒吗?怎么有空来这里?”她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

沈砚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湖面:“看着公主被人逼婚,本王有些坐不住。”

萧云昭挑眉:“摄政王这是在关心我?”

沈砚沉默片刻,道:“本王只是不想看到大燕的公主,被一个蛮夷王子如此轻薄。”

又是这样。永远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大燕,为了规矩。

萧云昭忽然觉得有些累,她转过身,直视着沈砚的眼睛:“沈砚,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是棋子?是需要提防的皇室成员?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沈砚被她问得一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公主是大燕的九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

萧云昭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是啊,我是九公主,所以我的婚事只能是政治筹码,我的自由只能被锁在这深宫高墙里。”

她转身想走,却被沈砚拉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烫,带着一种让她心悸的温度。

“云昭,”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别嫁给他。”

别嫁乌孙王子,别嫁顾昀,别嫁给任何人。

就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却清晰地写在了他的眼睛里。

萧云昭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炽热与挣扎,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座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皇帝的声音:“昭儿,沈爱卿,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沈砚猛地松开手,像触电般后退了一步。

萧云昭也迅速整理好情绪,转身朝着皇帝的方向走去:“父皇,儿臣刚才遇到摄政王,正与他说说话呢。”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复杂:“是吗?时候不早了,宴席也该散了。昭儿,你跟朕来,朕有话对你说。”

萧云昭跟着皇帝走进御书房,心里七上八下。她不知道父皇刚才有没有看到沈砚拉着她的手,也不知道父皇要说什么。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萧云昭,久久没有说话。

“父皇,您找儿臣有什么事?”萧云昭忍不住问道。

皇帝叹了口气:“昭儿,你老实告诉朕,你是不是对沈砚有意思?”

萧云昭的心猛地一跳,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父皇,您……您胡说什么呢?儿臣怎么会对摄政王有意思?”

“是吗?”皇帝看着她,“可朕刚才明明看到,沈砚拉着你的手。而且,今日在宴席上,他处处维护你,若说他对你没意思,朕不信。”

萧云昭低下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皇帝又道:“昭儿,沈砚是个难得的人才,有他在,大燕可保数十年安稳。但他权势太大,朕不得不防。若是你嫁给他,朕不知道这对大燕来说,是福还是祸。”

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他既欣赏沈砚的才能,又忌惮他的权势;既想利用女儿的婚事拉拢他,又怕他们联手威胁到自己的皇权。

“父皇,”萧云昭抬起头,眼神坚定,“儿臣与摄政王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而且,儿臣也不想嫁给任何人,儿臣只想留在父皇身边。”

她知道,现在承认对沈砚的心意,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皇帝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的婚事,朕再想想吧。只是沈砚那边……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萧云昭点点头,心中却一片茫然。

离他远些?她做得到吗?

走出御书房,夜色已深。萧云昭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觉得,这深宫的月亮,再圆再亮,也照不进她心里的迷茫。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沈砚正站在书房里,看着那幅《虞美人图》。他指尖抚过画中绚烂的花瓣,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拉住她手腕时的温度。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太冒险了,几乎要暴露心意。可他控制不住。

当他看到乌孙王子对她纠缠不休时,当他看到她强颜欢笑时,他心中的嫉妒与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王爷,”秦风走进来,“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似乎察觉到您与公主的事了,让公主离您远些。”

沈砚的眼神暗了暗:“知道了。”

他早该想到的。他与她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立场,还有皇帝的猜忌与权衡。

“秦风,”沈砚道,“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去一趟镇国公府。”

秦风一愣:“王爷去那里做什么?”

沈砚看着窗外的明月,语气平静:“去给镇国公世子提亲。”

秦风彻底愣住了:“王爷,您……您这是何苦?”

沈砚没有回答。他知道这是何苦,却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自由,那至少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归宿。顾昀是个好人,能给她平静的生活,这就够了。

只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

仿佛有一把刀,正在一点点剜掉他的血肉。

御花园的赏花宴,终究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博弈。皇帝的权衡,沈砚的退让,萧云昭的挣扎,都在这繁花似锦的表象下,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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